對於柳夢煙,也只是氤氳起一層水霧縈繞在眼眸。然而現在,她的淚卻如傾洩而下的瀑布,墜地成石,沉沉砸入混血的土地,身體冰冷冰冷的,尋不回自己的溫度.
特別是看到師傅的頭顱和秦遙的一起,被高高懸掛在斷谷崖邊的樹木上時,蔓凝苑整個人跪倒在地,[師傅…師傅…] 青衣混著泥濘的雨水,攪成汙黑,指甲陷入土地,理智崩潰,額頭死死抵著地面,身體在因哭泣而顫抖,泥土,雨水和死亡的味道吸進胸腔之中,衍化成絕望的悲傷.
師傅的死既然已是現實,那關於柔欣的傳聞大概也…
從沒想過一別之後,竟會再也回不到從前的蔓藤仙閣,師傅與姐妹們是遭受了怎樣的苦難啊,她一無所知,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所有,失去了…那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的家園和親人。愧疚,罪惡,彌散在蔓凝苑的身體裡,一道恐怖的電光閃過,接著傳來轟隆隆巨響雷鳴,湮沒了她痛苦的哭聲。
言心低著眼不敢去看那樹上在風中搖擺的人頭,周身被雨水打溼,有些冷,衣裳全部黏貼在身體上,顯得更加瘦小,她蹲到蔓凝苑旁邊小手張開,努力的把她摟進自己瘦弱的懷中,小臉蛋上滿是心疼和難過,順著她的背,輕輕的說,[凝苑小姐,不哭喔,還有言心在,不要哭了。]
言心的安慰雖並沒有能夠入得蔓凝苑的耳中,但她小小的身子卻成了此時蔓凝苑唯一的依靠,如遇浮海孤木,蔓凝苑死死的抱住言心,情緒完全不加掩飾的被釋放出來,哭得狼狽揪心,那平日溫婉素雅的臉龐,此時只剩下泥汙與雨淚,蔓藤仙閣對於她而言,是誓死也是守護的存在,無論她多麼的討厭這個江湖,多麼的討厭這血腥和撕殺,可都還是堅持了下來,殺人傷人,不惜在良心上留下一道道割痕,只要是為師傅為了閣中姐妹,她在所不惜,因為更在乎,更珍惜這失而復得的家的溫暖。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摧毀,被生冷的現實狠狠打碎,如何能不痛,如何能不失控。
兩個人浸泡在化為滂沱的大雨之中,世界只有雨水嘈雜的喧囂,水霧瀰漫,言心很乖,乖乖被蔓凝苑抱著,即使冷得牙齒髮抖也不肯動彈一下,她心疼這樣的凝苑小姐,只要能給她一點點的安慰,哪怕只是一點點,她凍死也情願.
蔓凝苑不知道她終究在言心懷裡哭了多久,當她終於能平息下來恢復理智時,女孩已經嘴唇發紫,凍得說不出話來.蔓凝苑流著眼淚將真氣送入言心的身體,然後牽著她走遍仙閣的每一個角落,終於…終於找到了蘭姨的屍體.
兩人站在蘭姨旁邊,蔓凝苑牽著言心的手越握越緊,半晌,她對言心說,[跪下來,給她磕三個頭。]
言心仰臉透過雨水看看凝苑小姐,又看看早已僵硬沒了呼吸的蘭姨,聽話的跪下,認真磕三個頭,然後扯扯蔓凝苑泥濘的裙角,小聲問,[凝苑小姐,她是誰?]
蔓凝苑摸摸言心的頭頂,那悲哀的眼神讓言心甚至也莫名的想哭,她聽到凝苑小姐說,[她是…一個一直在找你的人…] 話到嘴邊,被蔓凝苑生生的折彎,失去的痛她剛剛切身經歷,鑽心剜骨,又如何忍心讓這可憐的孩子再去體會呢,如果告訴她,這躺在冰冷雨水中的屍體就是這些年一直在找尋她的親生母親,好不容易兩人之間的線才又連線起來,還未來得及相認,卻又失去,這樣的遺憾這樣的痛,弱小的言心怎麼能夠承受,所以蔓凝苑說不出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一直在找我?] 言心抿抿還有些發涼的嘴唇,不能理解.
蔓凝苑蹲下來,悲憫的望著言心,[你不用明白的那麼清楚,沒關係,只要現在再認真的告訴她一聲,你回來了,就可以.]
言心點點頭,看著蘭姨,很認真的,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說,[我回來了。]
蔓凝苑緊緊把言心摟到懷裡,那一天,雨一直在下,就像蔓凝苑的心,阻截潮溼。
後來,她們兩人一直留在蔓藤仙閣裡,將所有人的屍體收攏,安葬,蔓凝苑認識的,都會在墓碑上刻下名字,不認識的,也會留下一個空的墓牌,然而她找尋過所有的地方,卻未曾發現蔓柔欣她們的屍體,柔欣被傳已死,可並沒有聽人提過佳琦和佳雪,現在都不見三人的屍體,那是不是…還有一絲存活的生機,可是,何芊芊說過是有人叛變先傷了師傅的,難道說會是她們三人中之一,不!不可能!其實能夠接近,並且有實力重傷師傅的人,在仙閣也就只有她們六人,但現在的蔓凝苑拒絕接受這個現實,她已無法承受更多殘酷.
當所有的遺體都安葬好以後,蔓凝苑跪在師傅墳前守了七天七夜,她沒能好好報答師傅的養育之恩,沒能在師傅受傷危險時留在她身邊保護她,這份遺憾和愧疚如利刃,會永遠插在蔓凝苑的心頭,永遠不會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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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傾舞和白依終於踏入冰域魔城之內,處處純白冰冷,寒雪狂風,各式冰雕栩栩如生,樹木上也結著萬年不化的冰,銀妝素裹雪樹銀花的煞是好看,無論走到哪裡都堆積著厚厚的雪花或光滑無瑕的冰,幸好蔓傾舞的身子總算康復許多,對於這嚴寒並不在意.
她們才進來沒有多久,便被一個身著奇異服飾的女子攔截,女子唇色紅潤,面對漫天卷雪狂風,像似走在和沐春風中般淡然,她對兩人微微一笑,[兩位客人來魔城所謂何事?]
蔓傾舞摘下厚厚的帽子,說道,[求解藥,請魔後慕幻一定賜我解藥救人,那個人對我很重要,我必須要救她.]
女子仍舊微笑,[那請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魔後.]
於是三人進入了冰域之中最大的宮殿,在那裡,蔓傾舞和白依見到了高高坐在王位上的魔後,慕幻,一個高貴,冰冷的女子,彷彿周身散著寒氣,讓人不敢接近。
蔓傾舞深深行了一個禮,將求解藥的事情講述一遍,語氣裡透著堅定的懇求,這樣正經有禮的蔓傾舞,白依還是第一次見到.
慕幻垂下眼,開了口,聲音和想象中一樣,也是那麼冰冷,迴盪在空曠的宮殿,[我的解藥,只給武林中人,然而武林中來魔城求解藥的人很多,每個人都有必須要拿解藥的理由,或悲慘,或傷感,都是那麼值得可憐,但是,真正能得到解藥的人,需要一個條件,就是要破解心魔陣,也只有習武之人,才有資格進入心魔陣。]
果然麼,蔓傾舞眯起眼睛,曾聽說過魔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