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界工作的那些日子裡,她或多或少的也見過一些死後正站在冥界大門邊排著隊按照規章制度進行分門別類處理的死者,它們大都死狀各異,面部表情猙獰而佈滿著恐懼感,亦或是早已殘缺不全,丟失一個眼睛和少了半個臉都是常有的事,可這些東西也只是乍一眼看過去讓人有些不舒服,卻始終都無法撼動孫挽清那沒心沒肺透頂的情緒,就算是捧著一碗午飯走過,不巧正好看到一個摔成漿糊的高層墜亡者,她都只是聳聳肩,相比起這些更擔心自己的菜被人吞掉而快步離開。
然而方才面對著蘇冉規整且安靜的死亡現場時,那幅定格畫面卻對孫挽清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劇烈衝擊,甚至平添了幾絲絕望絞入其中。上湧盤踞于思緒頂端的悲傷太過於真實,此時此刻她已然快要分不清楚哪邊是真實的世界,而哪邊才是夢境了。她不想去更加深入的探究,也不願意顧忌餘下那麼多的煩文縟禮。
有的時候孫挽清的腦子裡也轉不過來這個彎兒,她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太渴望轉世,所以專注於工作的熱情超額了,一門心思的體驗起原委託者的心情;還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相處令自己跟蘇冉混的太過於熟識了,甚於產生了感情,所以才見不得她的離去。
可是不管是這兩種情緒中的哪一個,亦或者是更加溢於言表的高深情感撼動了自己的心境,孫挽清目前為止都只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夢中看到的正是顏晞澤生前所經歷過的,那段不知什麼原因而下落不明塵封至今的記憶重新映入眼簾的結果。
直面了一個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就算是顏晞澤這種脾性無可救藥的人,也總該會有一些愧疚懊惱的情緒參雜其中吧?或多或少,也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吧?
雖然這記憶起始皆於夢境中,但在人清醒之後尚足以深刻的映入思緒。從這裡不難看出孫挽清在心中究竟審視了它多少遍。在夢裡的時候,礙於四周有些不可控力,所以她並沒有注意當時的時間是什麼時候,也不清楚這場自殺究竟是發生在幾天之前,還是即將發生在這三天之內,但她總有那麼一種預感,蘇冉還沒有死。
亦或者說,縱使她知曉蘇冉一定會在這裡死去,但她也總是在祈願,希望這被烏鴉銜來的死訊可以更晚一些。
思考了一下,孫挽清果斷開啟自己手錶上的通訊裝置,打電話聯絡百首。她想跟百首提出見一下本次祈願的任務委託者,顏晞澤本人的請求。好跟她面對面的仔細談談人生。這種直接喚出原委託者靈魂的事情,蘇冉之前是隔三差五的經常這麼幹,但是孫挽清並不知道是不是整個冥界都只有她一個人這麼簡單粗暴……再加上自己並不是直屬於百首的任務執行者,不敢保證她願不願意幫這個忙,所以孫挽清心裡還是有些打鼓,決定使出失傳多年的絕學—奪命連環call。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她撥出去的二十幾個電話均顯示無人應答的狀態。
這TM就很尷尬了。
看著自己只儲存了寥寥數個聯絡人的通訊設施,走投無路的孫挽清情急之下只得轉而聯絡另一個有能力滿足自己所需的人,冥王簡聽偣。
“我想跟她見面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想問一個問題。”
與其說什麼想要在赴約當天選擇迴避開蘇冉給出的邀請,那麼為什麼不祈願從一開始就不要招惹蘇冉?從一開始就不要展開這段荒誕可笑的戀愛?這樣的思考方式才是一個正常人因該揣測到的吧?不要說什麼簡單的委託更容易被接受,祈願之前她明明就已經知道不論什麼問題冥界都會接納並著手實施的。
這個問題說大不大,沒有促使地動山搖的威力,可它說小也真的沒小到可以被孫挽清睡一覺就睡忘了的地步,她思考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答案,最後索性不了了之。但這冒了尖的問題就像是一根毛刺,這幾天總是戳著孫挽清,不徹底解決就很不舒服,方才的夢境更是將這根毛刺推進了面板的更深處,已經達到了不剔除出去就會扎傷自己的地步,所以她只能藉助外界的幫助,來進行對自己思維上的救贖。
好在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簡聽偣並沒有死揪著孫挽清不聽自己的安排到處亂跑私接任務這檔子事不放,爽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喚出顏晞澤的靈魂與孫挽清直面交流。如果非要給出一個原因,簡聽偣可能會把這種行為歸結進‘女人與生俱來的好奇心’之中。
畢竟曾經在自己還不是冥王之時,她看到蘇冉目睹著那段記憶時太過於惹人心痛的表情於心不忍,才私自動了手腳抹去檔案中關於蘇冉自殺原因的記錄,當時沒有人去追究,這一切自然都隨時間淡去了,簡聽偣曾經的疑慮也都只能化作空氣,吞回肚裡。現下,終於能有第二個人提出和自己相同的問題,不論是出於想要完善檔案‘將功補過’的公事方面,還是想要在平日相處時更讓蘇冉感受到自己散發出的暖心光和熱貼心私家暖寶寶這種私人方面,簡聽偣都非常想要了解這個顏晞澤為什麼不迴避開與蘇冉相遇的這段事情。
“不和蘇冉在一起?為什麼?”
顏晞澤反問道。她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中,輕飄飄的圍著孫挽清迅速轉了一圈,像是在享受這種久違了的能被人看到的時光。與普通亡魂不同,像她這種依附著祈願苟延殘喘的靈魂非常脆弱,支撐著它們的也只剩下一魂一魄,當她們祈願的條件被任務執行者達成後,連這飄渺的幻影都會消失殆盡,所以顏晞澤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精神到能和人交談的感受了,此時此刻與面前佔據著自己身軀的陌生女人的交談,便顯得尤為新鮮。
“這樣一來不是完全可以甩掉蘇冉這種連累了你生活的負擔嗎?”孫挽清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連語氣都平靜的有些不像她自己。可這話對於顏晞澤來說,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幼稚可笑的夢話。她輕笑,湊近了孫挽清的耳邊,柔聲細語的說道:
“你知道……把蘇冉那種高傲的美人壓在身下的感受,有多麼的令人陶醉嗎?這樣的誘惑力是無法抗拒的……她就像是曾經千金難求一面之緣的花魁,沒有人在與她共度春宵後會懊悔自己那早已散盡的家財。我想要的,僅僅是不願意看到她死去的樣子,那種生命枯竭的時光喪失了所有的美感,更不要說會被隨後趕到的警方牽連進有關於她的調查,即使只是走走樣子,也非常浪費我的時間。所以我的心願是隻要不赴約,就足夠了。”
聽了這話,孫挽清有些失神,她愣了幾秒鐘隨即面色緩和下來,淺笑著稱讚道:“顏小姐不愧是名牌大學的教授,利弊權衡的方式著實令人無比傾佩。”
“我並不是一個虛偽到過度謙虛的人,所以這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