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很溫暖的人,我這樣的人生, 大約只存在於童話裡。每天醒來, 都是糖果與鮮花相迎;每天睡下, 則是月亮與星辰相伴。
沒有波折,沒有陰霾。
可是童話之所以是童話,是因為它只存在於人們的臆想之中。
至少,我的人生不是一本童話。我看到餘小婭,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那是一段不是那麼愉快、卻又真實存在過的回憶。
但是,我並沒有打算與餘小婭有什麼交集。
直到帶冬令營的老師安排,我和她做室友。
去年的冬令營我是一個人住的,我以為今年也會一樣。
雖然我的父親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好父親,但他尊重我,從來不把我的想法當作小孩子的任性,也願意照顧我的感受。他知道,我不想在家裡過年,所以幫我報名了冬令營;他也知道,我不喜歡和陌生人同處一室,他提前聯絡學校,幫我安排單間。
但今年,似乎發生了意外。
餘小婭,我的室友。她是一個像小溪一樣的女孩,清淺的,澄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她小心翼翼地過來,跟我打招呼,說:“你好。”看到我吃完飯,把餐盤放到回收架上,她也有樣學樣,我想告訴她,“沒有必要這樣。”我只是從小習慣了。
但我沒有說出口,她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走在我身後,像是一個小丫頭。我又沒有欺負她。我讓她走到我的身邊來……
當她聽到我說話的時候,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至於嗎?
大概是這個時候,我發現我的情緒不對了。我想,大概是因為我找到了與她相似的地方,很久以前,我也是迫切地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
到了201室後,我檢查了房間的設施。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無論做什麼,都要事先做好準備,不要事到臨頭,才到處找人。於人於己,都不好。
餘小婭去洗澡,我接到徐老師的電話。她說,本來有計劃給我安排單間,但兩棟小樓十幾個客房,剛好放下所有的學生和老師,問我能不能先將就一晚,明天祁老師去聯絡民宿,他搬出去住。
我說,不用了,餘小婭很好,冬令營期間,我們兩個人住一起就可以。
如果今天的室友是其他人,我不會這麼好說話,只因為是她。那樣敏感的女孩,若我明天就搬出去,她還不知道會怎麼想。
那天晚上,久違的,我又夢到了從前的事。
從我記事,我就在風車國,一個很普通的小村莊。許多村子裡的人都互相認識,除了我和母親,也沒有什麼移民。
村子邊上有個小山坡,坡上建了一個博物館,裡面呈放了許多二戰時期的資料,這裡是一場著名戰役的遺址。博物館小有名氣,但附近沒有什麼大城市,也很少有人專門來這裡參觀。
我母親就在博物館工作。
我白天待在村裡的幼兒園,很多小孩沒有見過黑髮黑眸的人,看到我很驚奇。然而,除了兩個小男孩看我長得乖,為誰將來娶我大打出手,讓我在村裡變得有名以外,其它的一切都還順利。
可能是村莊裡的生活比較平靜,母親很少再一個人若有所思或者神神叨叨,她笑容變多了些,偶爾還會和我們的鄰居出門喝一杯,或者帶上一點華國料理,參加我同學父母舉辦的派對。
我很喜歡那些派對,有時候是啤酒派對,有些是海鮮派對。
村裡的治安很好,大人小孩全喝得暈暈的,也沒有關係。母親只讓我喝一點點啤酒,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不好喝的東西,那麼多人喜歡,嚐了一口就沒了,也不遺憾。
有時候派對的主題是海鮮,我們村離海不遠,總是會有很新鮮很便宜的海鮮。
還有一次,母親辦了一個華國派對,她準備了三天,做了好多好多華國菜。我從來不知道,母親的廚藝有那麼好,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們總是吃披薩……
所有來參加派對的人,都對華國菜讚不絕口,喝嗨了的時候,還問母親要不要辭去博物館的工作,在村裡開一家華餐館。
母親拒絕了,她很喜歡博物館的工作。那樣的生活,讓她覺得充實而有意義。
自那時起,母親越來越喜歡下廚,我們也過得越來越開心,周圍的人徹底接納了我們。再後來,外公家和母親恢復了往來,我們的經濟一下子變得很好,我幾乎去所有的地方買東西,都不用看價格了。
變化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應該是從我們離開村子,我上了中學開始。母親去了阿城,那個被稱作“鑽石之都”的城市。我是在小村子裡長大的,我們平常講風車語,母親還教過我一點華語。
至於英語,我學得不好也不壞吧。
但我在鑽石之都上的是一所國際化的學校,全英語教學,甚至有不少學生來自歐洲其它英語為母語的國家。
我來華國之後,也見過這裡的校園霸凌,至多是孤立你。但在鑽石之都,在你明顯表示出你不同於常人,你的黑髮黑眸,你的黃面板,你蹩腳的英語口音,他們會用他們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欺負你。
有一段時間,我每天會在黑板上看到寫得很醜的我的名字,走在路上會有人朝我豎中指,抽屜裡被放滿了香蕉,作業本卻不翼而飛。
我就算第一個到餐廳,也是最後一個拿到食物。我認真又嚴肅地告訴老師,我遭遇到的一切,他們卻說:“這只是一個遊戲,他們在開玩笑。”
我試圖以冷漠對待他們,卻換來他們的變本加厲。
學校裡有一個和我同村長大的朋友,他很好,試圖向其他人講道理,卻激起了部分蠢貨的逆反心理。
一切文明的方式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只能訴諸於武力。
假期裡,我剪掉了及腰的長髮,和鄰居大叔學了格鬥,任何敢向我豎中指的人,我都用拳頭回敬他們。
如果只有穿上鎧甲,手持刀劍,才能保護自己,我絕不會猶豫。
在我和我村裡的朋友第三次正當防衛砸了食堂以後,每個班級的老師不得不再三宣告,學校裡禁止一切歧視。
我們學校是我們當地最好的VWO,只有不到15%學生的學科成績能拿到8分以上(風車國採用十分制,10最好,1分最壞),但我所有的科目都能拿到9、9.5或者10。
風車國的老師還算公正,他們會給你使點小絆子,比如考前臨時換重點,群發的複習資料偏偏漏了一兩個人,但只要你完成了所有的課後任務,考試時寫對了答案,該給的分數他0.1分都不會少你。
在中學的第三年,已經沒有人敢朝我扔東西,那個時候我格鬥技巧已經純熟了。
再加上那兩年我漸漸長開,很多人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