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深秋，即使身處南方，也有些涼意了。

深秋的天格外透徹清藍，偶有一行大雁盤旋飛過，留下一道劃雲的痕跡。

蘇茗無聊的趴在窗戶邊，看著窗外都凋零的花草。

“主子...主子！”提拉從院外狂奔進來

“怎麼這般慌忙？”宜心攔住提拉，怕提拉衝撞了蘇茗。

“御花園中麗妃...出事了。現在...所有的嬪妃都往飛羽殿趕了！”提拉跑的氣喘噓噓。

蘇茗一聽，站了起來。

“可有牽扯到紫煙閣？”

“沒..沒！好像是新晉的孫美人的狗衝撞了麗妃，驚了胎氣。”

一聽沒有紫煙閣的事，蘇茗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快，給我換件素色織錦裙，我們去飛羽殿。”

紫煙閣和飛羽殿要繞了大半個御花園，蘇茗趕到時已經到了不少嬪妃。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不敢大聲。

注意到大殿中央跪著一個身著玫紅色宮裝的妃子，此刻淚水漣漣。好不可憐！蘇茗搖搖頭，小小一個美人，竟敢穿紅色，這不是廁所裡點燈——找屎麼！

“芳儀姐姐”蘇茗小聲的行了個禮

“妹妹！”林芳儀蹙緊雙眉，眼中隱有憂慮。

“現在情況怎樣？”蘇茗看著林芳儀那一雙憂慮的眼眸，不得不感嘆這後宮中人才輩出。

“不清楚。太醫已經進去了！皇上也在裡面。”

蘇茗點點頭，看來聖宣帝表面功夫還是挺到位的。若是麗妃這孩子沒了，聖宣帝怕是最慶幸的人。

蘇茗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蘇繡的鞋子，不再說話。

整個飛羽殿也靜悄悄的，這時候沒人敢吱聲。

過了好久，太醫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臉色平和，舉止穩重。

蘇茗心內有數，看來麗妃這孩子是沒事了！

屏風後傳來麗妃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夾著男人溫柔低沉的安慰。

過了好一會，聖宣帝才出來，板著臉環視周圍站著的嬪妃。看著周圍的嬪妃一個個神色擔憂，焦慮不堪。甚至有些拿著帕子掩著眼角，心中一陣反感，虛假的令人噁心。目光掃過站著的蘇茗，臉上沒有焦急和憂慮，只是在平靜的眼中藏著一絲沉重。毫不避開自己的目光，溫柔安慰的看著自己。聖宣帝心中稍稍安慰。

淑妃份位最高，只得硬著頭皮開口。“皇上，不知麗妃妹妹....？”

看到淑妃擔憂的神色，聖宣帝蹙起的眉頭平緩了一些。

“麗妃沒事。孫美人！”

跪著的孫美人一聽皇上叫自己，急忙挪動著膝蓋往前移。

“皇上！皇上！婢妾冤枉啊！”

聖宣帝沒有看孫美人，轉身坐了下來。

淡淡的看向淑妃，示意淑妃審問。

“可是你的狗在御花園中衝撞了麗妃？你可知麗妃懷著龍胎，若有任何閃失，你擔當得起？”淑妃收到聖宣帝的意思，責問道。

雖聽著句句驚心，實際上卻給了孫美人辯駁的機會。

孫美人已經顧不上形象，淚水淌花了臉上的妝容，紅一塊，白一塊，甚是狼狽。

“淑妃娘娘，小頑皮是婢妾養了三年的狗，平日裡乖巧可愛。今日在御花園中不知為何，一見到麗妃娘娘就撲了上去。此事必有蹊蹺啊！”

蘇茗心中讚許，孫美人這話說的倒有幾分腦子。點名了此事的關鍵，有邏輯的緊。

“哦？還有這等事？皇上，你看？”淑妃望向聖宣帝

聖宣帝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淡淡的丟下一個字，“查！”

“來人！將這畜生抱出來好好檢查。”

小狗在狠戾的宮人手裡，“汪汪”直叫！

“稟皇上，淑妃娘娘，這畜生並無半分異常！”

淑妃趁著旁人沒注意，惡狠狠地瞪了眼跪著的孫美人，蠢貨！竟會給自己惹事。

轉過身，百般溫柔的問道：“皇上...這...”

聖宣帝還未說話，麗妃慘白著臉，由大宮女紅葉扶著出來了。

聖宣帝扶住麗妃，“身子不好，怎麼出來了？”

麗妃平素豔麗的容顏此刻慘白兮兮，顯得有些柔弱。順勢靠進聖宣帝的懷裡，“皇上...孫美人居心叵測，想害我的皇兒！不能輕饒啊！”

蘇茗以餘光掃到聖宣帝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

“那依愛妃之見，該怎麼處理？”

麗妃狠戾的說道：“至少應該先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這話一出，淑妃立馬變了臉色。

這麗妃不是在懲罰孫美人，而是在對自己示威！這後宮中誰不知道孫美人是自己的遠族表妹，拖到慎刑司就拖去罷了，偏偏要打板子，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面麼！

聖宣帝沒有理睬淑妃變了的臉色，點點頭，“就依愛妃所言！”

“皇上！皇上！”孫美人大叫著不願被拖出去，手指緊緊扣著地面，指甲已經溢位了血。

“賜座！”

聖宣帝瞥見蘇茗小腿微微打顫了一下，開口說道。

若是平時，這中午，嬌氣包怕是偎在被子裡睡得香甜了。一大早就趕來，該是疲倦的很。

蘇茗站的腿痠，坐上了凳子，才覺著舒適不少。

“啪...啪...”的木板打到人的皮肉上發出沉重的擊打聲，夾著女人淒厲的尖叫，聽得人頭皮發麻。

坐著的嬪妃都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有奴才進來稟報。

“稟告皇上，孫美人已經斷氣了！”

蘇茗臉色一白，宮鬥是一回事，可是親眼看著一個人從自己眼前消失，又是另外一回事。餘光瞥向四周，嬪妃們竟然都穩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蘇茗只覺一陣體寒。

讓人將死去的孫美人拖了下去。

“麗妃懷了身孕，今後你們不要打擾麗妃。”

轉過頭看向麗妃，“愛妃今日受了驚，就在寢宮裡好好休息。”

麗妃感動的點點頭。

回到紫煙閣，蘇茗讓宜心打盆熱水燙燙腳，今日著實站累了。

回想著今日發生的一幕幕，蘇茗臉色不禁發白。

“親愛的，你怎麼了？”主神擔憂的繞著蘇茗打圈圈

蘇茗沒有像往常一般揪著主神的翅膀玩，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你怎麼出來了？”

“倫家感受到你情緒的大幅度波動就出來看看！你是不是害怕了？”

“小土豆...我...”蘇茗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個心軟的人，可是從未乾過傷天害理的事。如今一個活人在自己眼前被打死，心中不免有些秫得慌。

“你終於明白這是真實的世界！我們都沒有退路！”主神語重心長的說，看著蘇茗進度極快，但是最近總是卡殼不前，就明白是蘇茗的心態在作怪。

“你總是遊刃有餘，把這個世界的一切當成一場遊戲可不行！這後宮的水深著呢！你得打起十萬分精神，好好應對。”

蘇茗懨懨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了，別害怕！我會幫你的！”主神安慰的撲著翅膀

蘇茗看主神憂心忡忡的樣子笑了，“好了，別擔心。我明白了，自然也不是那等心軟之人，該出手時還是會出手的！”

聽到這話，主神放心的隱匿了。

夜裡，睡得不熟的蘇茗只覺得一陣悉悉索索，手上的警覺鐲發熱。

一陣熟悉的龍誕香飄來，蘇茗心內瞭然。

緊緊皺起眉頭，雙手揪著被角，儼然一副被夢魘了的樣子。

聖宣帝不願意待在飛羽殿中陪著麗妃，藉口政務回了養心殿。

想起白日裡蘇茗有些發白的小臉，加上麗妃的事情，心中有些煩悶。乾脆翻窗到紫煙閣來散散心。

哪知剛進屋子，就看見蘇茗的小臉慘白，眉頭緊緊皺起，一副痛苦的樣子。

聖宣帝忙上前抱起蘇茗，開口哄道：“嬌氣包，醒醒！醒醒！”

蘇茗假裝被喚醒，見到聖宣帝似乎還分不清是夢裡還是現實。抱著聖宣帝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嗚嗚嗚....”眼淚像是珍珠般一串串從蘇茗那哭的紅紅的眼裡往下落。

不像一般嬪妃哭得梨花帶雨，蘇茗純粹就是個孩子找到了依靠一般。毫不顧忌，只為發洩心中的恐懼。

望著蘇茗紅腫的眼睛，挺翹的小鼻子哭的一聳一聳的。嫩白的小手緊緊抱著聖宣帝不撒手，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憐。

“乖乖...”一下一下輕拍著蘇茗的後背

蘇茗埋在聖宣帝的懷裡，漸漸停歇。只是身子由於哭得厲害，時不時的還抽抽一下。

聖宣帝抬起蘇茗的小臉，蘇茗雙手捂著不讓看。

“乖！給朕看看眼睛”

蘇茗甕聲甕氣，“醜”

聖宣帝被逗得大樂，“朕的嬌氣包也知道害羞了？剛剛是誰哭的停不下來？真是又哭又笑，嘴裡喊著青蛙尿！”

蘇茗紅著臉捂著聖宣帝的嘴，懊惱的不讓他說。

哭的紅紅的眼睛在嫩白細膩的小臉上格外明顯，經過了淚水沖洗的眼睛顯得更加清澈。聖宣帝愛憐的吻了上去，啄了又啄。

“乖，告訴朕怎麼了？”

蘇茗不好意的歪著頭，“做噩夢了！”

聖宣帝心內瞭然，恐怕是白日孫美人的慘狀嚇著她了。今日妃子散去時還看見地上一片血肉模糊，很是煞人。那些妃子手裡哪個不染著鮮血，怕是隻有蘇茗這等單純不知事的才會心生恐懼。

憐惜更甚的將蘇茗抱著親了親臉蛋，“乖，不害怕。只要你聽話，朕會保護你的！”

蘇茗乖巧的點著頭，軟聲軟氣的說道：“那以後不許打我板子！”

每每到了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蘇茗總是喜歡自稱“我”，聖宣帝也默許了她的稱呼。

聖宣帝碰碰蘇茗的額頭，“嬌氣包倒跟朕講起條件來了！”

蘇茗愛嬌的在聖宣帝懷裡鑽了鑽，軟軟糯糯的聲音像是要鑽進聖宣帝心裡。

“答應我嘛...還不好？好不好？”

看著像小狗一般溼漉漉的望著自己，聖宣帝的心都化成了水。

點頭答應了蘇茗。

第二日，李增早早的等在了紫煙閣。對聖宣帝喜歡夜半探香閨的行為已經熟悉。

送走了聖宣帝，宜心服侍著蘇茗用早膳。

“主子，這孫美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難道背後就沒有人了麼？”

蘇茗冷笑，“不管她有意還是無意，你想想這事是誰得了最大的好處？”

宜心搖搖頭，有些困惑。

“是麗妃！”

宜心吃驚的長大了嘴巴，“可是麗妃的孩子不是差點...”

“你看事要看實質！麗妃的孩子有事麼？反倒是淑妃被打了臉，淑妃陣營的孫美人丟了性命。而麗妃卻因此為由靜養飛羽殿，任何人不得探望！這難道不是對腹中孩子的最好保護？”

自從昨日被主神點醒後，蘇茗左思右想，恍然大悟！

在這後宮中都有保護色，自己的保護色是單純無知。麗妃能爬到這樣的位置，家世固然是重要原因，可誰又能說囂張不是麗妃的保護色呢？蘇茗被自己嚇出了一聲冷汗，幸好及時醒悟，否則後悔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