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我騙你,我只是想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知道我永遠是離你最近的那個人,這不是承諾,紀文,這是我的責任。
不要把這份責任交給其他人。
我想說話,喉嚨卻跟火燒一樣痛,痛得說不出來。
阮荀說,紀文,明天讓周敖帶你去心理醫生那看看。
我做過檢查,身體並沒有問題。
醫生說可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所以一時無法開口說話,也許過一段時間等心情平復了自然而然就好了,如果實在擔心,可以找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
也許我只是還不想開口說話。
我不太想去,我想留在醫院陪他,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和他呆在一起,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好,只是守在他的病床旁邊都行。
我搖頭,他箍著我脖子說,你有聽過我的話嗎?
我想了想,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就不發表反對意見了。
所以我終於開始想要認真過一回生日的時候,卻是坐在心理醫生的辦公桌前面用筆和紙同醫生交流著,沒有蛋糕沒有晚餐連老套的電影都沒有。
吳醫生問我在想什麼。
我其實什麼都沒想,勉強要說的話,就是偶爾會閃過幾個念頭。
如果我沒有遇上阮荀會怎麼樣呢?
只是這個念頭剛剛萌生,就開始變得令人無法忍受。
那麼假如我和他分開了呢?像他和孟夏那樣,終於有一天不再能夠繼續走下去了呢?
如果真的愛有必須終結的那一天,那就等到我入土為安之時吧,在那之前,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不讓我們走入到那種境地。
這大概就是愛的責任吧。
從吳醫生那裡離開,我給周敖說我要去買個蛋糕。
周敖笑了一下,說,生日快樂,紀文。
我愣了愣,看著他。
他微微眯著眼,說,記得我給你說的23號放假的事情嗎?老闆本來想今天和你過生日,哪裡知道酒吧出了這樣的事情,不過雖然沒有其他的安排了,蛋糕他倒是先就讓人準備了。
我貼在膝蓋上的手不自在的捏了捏,好一會兒才掏出手機給周敖發了條訊息,我說,謝謝,周哥。
我要謝周敖的太多了。
謝謝他一直的鼓勵,謝謝他對我的支援,謝謝他總是那麼溫柔的給我機會。
他看了,笑了笑,說,不謝。紀文,我做的不多,老闆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如果你要謝我,那就快點好起來吧,他很擔心你。他一定沒給你說過。
我看著周敖,點點頭。
周敖嘆了口氣,良久,說,紀文,不要對他有任何懷疑,他只是不懂怎麼和你一樣坦白,但你不要懷疑他對你絕對不會比你對他差一點。
我咬了咬牙,腦袋有些發沉。
我知道他對我好,好早好早就知道,只是到現在,我才察覺出那份好的重量罷了。
晚上的時候,我回了醫院,吃了狗哥準備好的蛋糕。
奶油滑進喉嚨的時候,那種撕裂的疼痛好像被安撫住了,不是那麼難受了。
他還不能吃,只是坐在床上看著我,輕輕咳了一聲,說,紀文,你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問我這個問題,這是顯而易見的,不需要問的,並且前不久我在他辦公室的時候就坦誠過了。
他重複了一遍,表情變得嚴肅,他說,紀文,你喜歡我嗎?
我很用力的點了點頭,胸腔裡的情緒有點被煽動起來。
他說,怎麼樣都喜歡嗎?
我走到他面前,抓著他的手,我不知道這樣緊緊貼在一起的掌心能不能傳達出我內心洶湧的情感。
他像是一定要確認一般的說,點頭。
我點了下頭。
他沉默了片刻,說,紀文,你父親下午來找過我。
我把他的手掌抓得更緊了一點。
我還沒有和我爸爸談過這些事情,儘管我心裡清楚他已經瞭解得七七八八了。
從我醒過來到今天,我爸也沒有開口和我說過,他就跟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好像不知道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一樣。
我多少是想過我要如何讓我爸瞭解這回事,也許是慢慢的透露一些,或者試探著告訴對方一些,不過現在好像也用不上了。
我想他會不會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儘管他這幾天比以往更加關心我,但我肯定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他幾乎把大半的人生都花費在了我身上,而我好像從來沒有帶給他任何他希望看到的成績,上學的時候學習不好,等我終於願意去努力學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
我想這並不是一個父親想要看到的,更別說是又當爹又當媽的他了。
我從他身上索取得太多,而回報又太少。
不過我說過,我這輩子的目標很少,也很小,不值一提。所以我想我至少還有三十幾年的時光用來彌補我對我爸的傷害。
就像他曾經對我負擔起的責任一樣,我不應該有任何退縮和迴避,而是面對我所選擇的道路帶來的困難和阻礙,包括我所造成的傷害。
我知道他愛我,所以我知道他更想聽我告訴他,無論未來的局面如何,我都能自己承擔起一切結果,就像我告訴他我長大了一樣。
我拉過阮荀的手,特別用心的在他手心寫,我晚上會找我爸談談。
阮荀笑了一聲,抓著我手指,說,他很愛你,不要讓他太傷心。我們會在一起很久,所以我等久一點也無所謂。如果他不同意,你也不要覺得為難,還有很多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
我僵了片刻,才感覺暖意漸漸隨著血液在身體裡擴散開來。
我想我為什麼那麼愛阮荀呢?
因為他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我足夠的理解和支援,卻絕口不提他需要為此付出的代價和犧牲。
他看起來那麼厲害,那麼成功,那麼鎮定沉著,其實不過是行走於刀尖之上,離失敗和死亡一步之遙罷了。
他只是忍得。
☆、第五十八章
當我晚上回到家的時候,我爸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看到我的時候,一邊往廚房走,一邊笑著說,文文,回來了啊,冷不冷?我今天燉了雞湯,給你熱一點,喝點啊。
我跟著他鑽進了廚房,看著他麻利的動作,有點難受,他連說都沒說過我一句。
我把雞湯喝了,走進寢室把紙和筆拿出來。
坐那想了很久,不知道應該從哪裡下筆寫起。
我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我和他吵架,我說他把我媽弄跑了,我要我媽,不要他。
他把我拽起來打,然後我看到他哭了。
他轉過背哭了,我看到了。
那是我記憶中第一次看到他哭,後來又看過幾次,都是為了我。
我從來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