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中年人出了茶園,坐上停在角門的軟轎,來到與茶園相臨的一個園子。
這園子外表建的很是樸素,與周圍各個富戶建的山莊相比很是不起眼。
只是院牆高聳,讓人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一個看門的老人懶洋洋地在門房處,把角門開了條縫隙,拿了小凳子坐著曬著太陽。
讓隨從上前通報後,不一刻功夫角門開啟。
中年人才整整衣衫,步行走了進去。
直過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從園裡走出來,在角門處重新上了轎。
轎伕抬著軟轎,奔著京裡的方向行去。
那匹棗紅馬蔫頭甩尾地跟在轎子後面。
閉目在轎裡養了好一陣子神,理清心頭一些事後,中年人方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伸手想從轎子的暗格裡倒杯茶出來時,驀然那個九歲小姑娘的面容浮現在眼前,與紙上一撇而過的不凡字跡。
他不由微微一笑。
掀簾子吩咐外面跟著的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陳方,回頭你給我查查,我進去的那家茶園子是京裡哪戶人家的?
“怎麼了,老爺子怎麼忽然對一個產茶的園子感興趣了?”
陳方聞言應了一聲後問道。
“不是園子,是與我談話的那個小丫頭瞧著不俗,想知道是誰家養出來的罷了。”
中年人長吁一口氣:“挨著王府園子的茶園,其祖上也定是不凡的。我倒是真有些個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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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府。
傍晚,陳方由馬上下來,把馬交給看門的小廝。
才邁著急匆匆的步子走進呂府的前院。
呂府的前院,勤思園內的靜心閣。是整個呂府的重中之重,一般閒雜人等輕易是不允許進入的。
即使是府裡的大老爺與二老爺,若想進去,也要事先通傳。
得到允許方能入院。
這裡是呂府的最高掌權人,老爺子呂蒙正辦理朝中公務與思考問題的所在。
走到書房前,只見書房前一片靜謐,周圍並沒什麼僕人。
他知道這是呂老爺子的習慣,批閱公文與思考一些朝事時,一向不喜人打擾。
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房門。
聽到裡面咳嗽一聲,說了一句“進來”,方整整衣衫推門而入。
書房內掌著燈燭,白天與明月在茶園相遇的中年人正在燭火下,批閱著什麼。
這中年人正是在太宗治下身兼數職,任翰林大學士兼諫議大夫,參政知事的呂蒙正。
“老爺子。”陳方上前施過一禮,然後伸手把桌上的燭火移近,方便呂蒙正看摺子。
之後才垂手立在一旁。
呂蒙正批閱桌上的地方呈折。
參政知事一職的職責實際就是宰相的助力,平日地方上的公文往來,與不些不甚重要的摺子可以有直接批閱的權力。對於地方上官員的升遷調離,有著話語權,可以寫在摺子上,移交宰相或內再次審閱。
實際上參政知事若沒有大的變動下,一般都是下任宰相的人選,都是由皇帝極為信任的重臣擔任。
閱完最後一個摺子,呂蒙正揉了揉眉心。
把手上的摺子抬手扔過一旁,冷笑著說:“都是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每天看這些地方上的奏摺,不是相互表彰政績,就是互相的吹捧!”
陳方並沒有接言,這事還沒有他出言的的餘地。
“楚王與廣平郡王,都在您回來後,派人下了貼子。”
他見呂蒙正沒有再翻看桌上的公文,才嘴回了一句。
“是看我去了壽王郊外的園子,有些坐不住了吧?”
呂蒙正聞言淡然地一笑:“明日都給我回了,說我要在這段日子靜養,不宜出門。”
“是。”陳方答應一聲。
想了想說起另外一件事:“據聞朝中的中散大夫言子成、朝議郎馮諫與楚王近日往來密切。通議大夫張略、青光祿應儉於廣平郡王府內家宴上出現過兩回。”
“秦王還沒死呢,這幫子人就閒不住了!”呂蒙正冷淡地說,“雖說上邊的意思,秦王只怕註定了是……”
“但是這幫人見風后舵的功夫可是比他們當官的本事還強,朝中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就先開始為自已預謀日後的出路了。”
呂蒙皺眉說著,最後問道,“壽王那邊就沒有動靜?”
“壽王那裡這大半個月來,只在今日見過您一位外客,最日安靜不過了。”陳方恭謹回道。
“朝中近日怕是有大事發生,這些個朝臣都在拭目以待。有看透了的,估計正忙著在私底下與某位王爺暗通曲款,掏空了心思的表明心跡……你查到的這些也不過是表象罷了……。”
“要知道太子一位遲遲的沒有定下……”
他淡淡地說,面上流露出些許疲色。
“……那楚王?”陳方試探著問了一句。
“他是長子,自古立長。”呂蒙正話中意有所指。
“……老爺子連他的宴請也不準備去?”陳方腦子飛快地一轉,卻又不解了。
“宰相趙普大人一直穩坐未動,稱病在家。”
“那您?……”
“我不過是趙大人的臂助罷了,在其位的人都不心這個,我何必多此一舉?我此時若對哪位突然走的勤了些,都會讓朝中那些見風使舵的,以為是趙大人的意思,所以只能在府內多思量而少出門了。”
呂蒙正只微微一笑,說過這一番話後,就不出言了。
想起朝中的黨派之爭,他沒來由的一陣煩心。
暗自冷笑著,一幫子朝廷官員不思量著為百姓辦點實事,整日儘想著投機專營之事!……
而最無辜的秦王,只怕也要步那前兩位王爺的後塵,只因當今聖上欲以自已的正統相承……
而不是他皇帝兄長的正統血脈……
皇位之爭,自古無兄弟之親!
“白天叫你查的那個茶園子的事,可有眉目?”撇開這些煩心的事,他想起白天誤入的那個清靜淡雅的茶園子。
臉上難得的帶了絲髮自內心的微笑。
陳方聞言臉上就帶了一付為難的神色。
“是與朝中哪個官員有關的園子?這有什麼難講出口的?”
呂蒙正見狀就皺了眉頭:“你也跟了我多年,辦事改不了急躁的子,這也罷了。不過一個園子,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
“……這園子其實是咱們呂府的。”陳方聞言只好諾諾地開了口。
“其中應該也不算是呂府的,不過住的大老爺的一個妾氏……”他又補充一句。
呂蒙正聽後,一向處變不驚的面色難得的帶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聽陳方緩緩地敘述他查來的訊息……
半晌之後,臉上逐漸恢復了平日淡泊的平靜神色。
只是——
思索之後,他冷笑著道:“惟平也太胡鬧了些!我好好的一個孫女竟說什麼病弱,不得養在府裡的混帳話?!若不是我今日見著了小姑娘一面,還真不知我呂府何時竟出了一個一直流落在外的孫女!”
“怪不得夷簡要做出那篇賦出來。看著小姑娘知禮且嫻靜,教導她的孃親也該不錯才是。”呂蒙正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讚賞。
他沉思片刻後開了口:“明早我要上早朝,你去通知下後宅。讓後宅把人好生的接回府裡,一個小姑娘要靠著茶園子養活自已,傳出去會讓人以為,呂府連個小丫頭也養不起。這事要是被人抓住,上了邸報,豈不成了年度的一大笑談?”
陳方答應一聲。
見老爺子吩咐後,臉上透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倦怠之色,閉目陷入沉思。
靜靜的立了一陣子後,方轉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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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整個西廂房一片靜謐的時候,桃兒已端著盆熱水在房外靜候。
沒過多久聽見房裡傳來響動。
方才輕敲了兩下門後,進入房裡。
明月已起床穿好了衣裳,正就著盆裡的的涼水,沾溼塊帕子擦臉。
她見了忙把手上的熱水換上,擰好條溫熱的帕子遞上去。
責怪地道:“小姐,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用冷水洗臉。而且您屋裡也不留個守夜的,多不方便?有什麼事也好傳喚下去,就算看不上奴婢,叫別的丫頭也好。”
桃兒這丫頭是個心思細膩的,且對她很是忠厚。
明月聽了只是一笑,也不反駁。
雖然外間放個守夜的丫頭,是方便不少,但她仍然不是很習慣。
“你哥哥可有訊息了?”擦過臉後,在妝臺前坐了,散了發讓桃兒梳著。
她隨口問了一句。
“昨兒半夜就回來了,要找小姐回話,讓我給攔了。”桃兒一挑眉說道。
“那你一會把人傳進來。”明月聽了神不由的一振。
“我讓哥哥在外面候著呢,知道小姐你急著見他。”桃兒抿嘴笑了。
說著給她梳好了頭,轉身去房外傳人去了。
第四十八章 難以解釋的巧合線上閱讀 www.yuzhaiw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