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了半夜,關舟不僅將小喬姑娘的過往打聽清楚,更是無意中瞭解到一個震懾她半晌的訊息:她被女尊了!這意味著小喬姑娘今後要撐起一個家,一片天。如果她倒黴一直待在這裡的話,也必須費盡心力的考慮後續問題。這是她自己的身子,可不敢企圖隨便去死幾遍試試能否穿回去。
昨晚答應了喬望雙,她只好歇了今日就向她辭行的計劃,暫時在她家住下。在這個時代,普通人家十三歲的女子,可以成親生女與家庭分離。雖然多數還是要等到十五歲,但小喬姑娘孤身一人,家裡只有兩畝薄地,因為母親病喪已經賣出一半,她今後如何生活卻是個問題。
曾經做過的事情很多,家裡地裡全靠她一人照看,又為村裡鎮上的人做跑腿雜活,換取食物和藥材,堪堪熬到今日。若是有個人來為小喬姑娘打算,那人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待她熱孝過了就娶一房夫郎幫持家中,過些日子再生育兒女。只要兩人勤幹,日子未免過不下去。
早餐像昨夜那樣吃掉剩下那包泡麵,喬望雙從一個陶甕中刮出一層米,熬成稀粥與關舟分食。關舟覺得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推辭著讓她早上吃飽一點。小喬姑娘的固執勁兒在此體現,若是客人不吃,她也不吃。
關舟“愛幼”不成,笑著她的腦袋。飯後,喬望雙打算去地裡將稻草稈子收攏捆堆,因為母親的事耽擱已經快爛在地裡了,昨天又下了大雨,能收多少回來算多少,剩下的養田。
關舟成為古代公民的第一個早上,陌生茫然又好奇,還有就是無所事事。望一下茫茫鄉村,攬住喬望雙的肩膀笑道:“我第一次來,你帶我去鎮上看看好吧?”
喬望雙並不迫切的要趕去地裡,聽她提出建議,想了想: “鎮上有十幾里路,姐姐大概沒走過,我去看看能不能借王姨家的驢子。”
關舟一把拉住她:“十幾里路?要走多久?”
“大半時辰。”接近兩小時,來回近四小時。瞅瞅還算早的天色,關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問道:“你們平時都是借驢子去鎮上嗎?”
“有急事才會。要給王姨些吃食或銅子,村裡人都是走著去,我想你不習慣。”喬望雙想到什麼又抿抿嘴:“上次我幫王姨去給她在鎮上做工的女兒送了塊,這次應該能借到。”
關舟搖搖頭:“小雙,反正沒事,咱倆慢慢走吧。姐姐沒騎過驢,怕摔下來。”
“好。”
她給關舟找出那件以前孃親萬分不捨得穿的淺藍綢衣,是她們一家都還好時爹爹親手做的,以後白白放了多年,並未沾染病氣。袍子略大,關舟裡面穿著自己的衣服,腰帶一系,還勉強合身。她揮揮衣袖一甩,怪腔怪調的彎身一拜:“小娘子,小生我可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喬望雙被逗得輕輕一笑:“姐姐,你若端樣,只怕今天我們不能從鎮上回來。”
“為什麼?”
“姐姐的樣貌,說不定被大戶人家的公子看上,砸你一身的果子帕子,留你做上門妻主。”望著她笑意盈盈的臉頰,喬望雙微微臉紅著低頭,突然又說:“姐姐,你的頭髮太短了。”
“那怎麼辦?頭髮短了上街會被人抓起來嗎?”原諒她不懂本地風俗。喬望雙本想開玩笑叫她扮作個公子,但自己熱孝在身突然與陌生又美麗的公子親近只怕要叫人閒話,提出另一個比較可行的建議:“我給你拿塊頭巾包一下,別人問的話就說是傷了風寒,吹不得風。”
“好吧。”即使那形象不太實在,關舟也計較不得,畢竟這個時代一點不注意就是要掉腦袋的。兩人收拾妥帖,許晚之將包放在家裡,出門時把包上的烏掛件扒拉下來,希望能換個小錢也好。
出村口的一路上難免遇到幾個鄉親,突然見一貫獨來獨往的喬丫頭與一個新鮮面孔的美麗“女子”走到一起,不禁上來問詢。喬望雙避重就輕的答道:“是爹爹家的遠親,好容易找到我們卻遇到孃親去世……便留下來陪伴我。”
鄉親們當然還有無限好奇,小喬姑娘卻不多做解釋,拉著關舟儘快出了村,雖然還是走在鄉間,認識的人不多,不會那般惹人注目。關舟想著剛才所見的幾個女人,壯壯的身材黃黑的臉,讓她很是無語。心中明白了她們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奇。同是女人,外觀太不一樣了!
喬望雙拉拉她的袖口,不好意思的道:“姐姐,你不要見怪,她們沒有惡意的……平時都和善,也很照顧我。”
“我沒見怪,不過我的遠房表妹啊,一頭驢子得多少錢呢?”知她笑自己將她認作親戚的事,小喬姑娘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大概一貫錢吧。姐姐,你是不是累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關舟搖搖頭,笑道:“我只是好奇——把驢子借給別人用,換回銅錢和食物,大概多久能賺回一貫錢?”
“我不知道……”小喬姑娘慚愧的搖搖頭,她每日掙得幾個銅子全換了藥與食物,想著家裡的糧食與孃親的病況,不曾經營過其他,也不會算這個賬目。
意識到傷了她的自尊心,關舟尷尬的撩撩扎頸的頭巾,雙手按在她肩頭,望著她的眼睛認真的保證:“小雙,你不知道並沒什麼關係,無須抱歉與傷心。你本來就沒接觸過,以後慢慢就會了。
若是你願意,咱買兩頭驢子回去養著試試嘛!”
“乖,把頭抬起來。姐姐我還靠你領路,靠你照顧呢。你一直低著頭,我不認路走丟了怎麼辦?”
“嗯!”喬望雙直直抬起頭來,發現周圍小岔路果然不少,緊緊拉住關舟的袖子,一邊走一邊給她講這是什麼地方,有什麼特點,怎麼走才不會走岔了。關舟笑眯眯的聽著,十分好聽眾的不時點頭附和,心裡卻沒記住幾條。
一路走走談談,彼此越發熟悉,都是年輕人腳程也快。近午時候進入鎮中,路碑上的字她勉強認得:回煙鎮。
小喬姑娘告訴她:“鎮子外有高山,經常吹反風,鎮內的炊煙經常被吹回來,就叫回煙鎮。”
關舟無語的抽抽眼角,古代人民,你們真是務實又深具高於生活的藝術細胞啊!今日並非集日,鎮中都是日常居民,街上行人不多。除了附近鄉村來趕集的,其他買賣倒還齊備。
喬望雙只是略略看過,沒有任何買東西的企圖。關舟雖有幾分好奇,但眼底商販散亂,並不像現代大街上各種裝亮眼異常,沒看出什麼非要擁有的東西。她掃視一遍所處角落,問:“這裡有沒有當鋪?”
喬望雙卻驚急道:“姐姐要當什麼?若是為了我——”關舟打斷她:“不是。我自己需要,你帶我去看看。”
“姐姐——”
“帶我去看看吧,否則我就只能餓死在你們這裡啦!”喬望雙無法,聽到她說死字就害怕,帶她去了鎮上唯一的當鋪,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它離以前常為母親抓藥的地方不遠。
當鋪掌櫃是個中年女人,瞧著她非女非男的樣子瞅了半天。明的大眼在她不同於本地人的臉上掃了幾遍,客氣的問:“小姐當什麼?”
關舟把烏掛件放到高高的櫃檯,推過去問:“掌櫃,這個能當嗎?”
“能當,十二個銅板。”掌櫃睨眼掃過,給了個數。她伸手將小烏拿過去翻來覆去的瞧一遍,說道:“小物件倒還巧,貴在色彩鮮豔難得,這個大小就值這個數。”
關舟從褲袋裡出一條裝飾鏈子放上去攤開,問:“這個能當多少?”
“樣式致,用料少見。兩件東西,我可以給小姐兩貫錢。”
其實這兩個東西在現代買時加起來也就二三十塊,而古代兩貫錢已經很多了。關舟繃住臉色,客氣一笑:“掌櫃,我是死當,你就看著再給個合適的數吧。”
掌櫃倒也爽快,給了她兩貫五十錢,彼此心裡都覺得自己是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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