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看看!太醫求求你了!”
左手被拽住,魚安那吊著的心陡然落了下來,她回頭看去,謝若景還有話與她說。
魚安見他努力仰起頭向眾人望去,沉聲吩咐道。
“你們都下去吧。”
見他現在的模樣,魚安心一抽一抽的,父皇的聲音明顯比方才有底氣了,這讓她腦海裡冒出了“迴光返照”四個字。
窸窸窣窣聲音沒了,房間裡就剩下謝若景和魚安兩個人。
“疼嗎?”謝若景翻開魚安手心,幾道劃痕還冒著血珠。
魚安搖頭,“不疼……”
“好孩子。”謝若景捏了捏魚安的拇指,“父皇現在的樣子醜嗎?”
“不……醜。”
“你說父皇就這樣子下去了,黎兒還能認得父皇嗎?”
魚安死死咬著牙冠衝他點頭,淚珠子啪嗒啪嗒打在他的手面上。她低聲哽咽,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或者想說的東西太多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父皇時間不多了啊。”謝若景眨了眨雙目,終於他也沒忍住,晶瑩悄無聲息地從暗黃凹陷的眼角滑了下去,他喉嚨滾動,沙啞道:“風骨扇帶了嗎?”
魚安一怔,垂首拉開外面一層厚衣衫,風骨扇就掛在腰間。
“帶了帶了!”魚安連忙取了下來塞到謝若景手中,“父皇,你看。”
謝若景來回摩挲著扇柄,眸色越來越沉。
他這輩子作為父親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魚安長大嫁人,有一個人護著她,讓她能夠保持著本色,無所顧慮。
他希望,自己最後的決定沒有錯。
突然猛地一咳嗽,噴湧上來的血撒了眼前一切,視線開始模糊掉,耳邊傳來模糊的呼喚,可是謝若景已經感到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消失。他扒著魚安的手,顫顫巍巍地指向記憶停留的地方。
“畫……畫,後……”
“父皇……”魚安低喃一聲,望著扒著自己的手鬆了下去,餘溫尚存,房間安靜地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她反握住那僵硬了的手掌,似是不敢相信,那個為她遮天避雨帶她回家的人,怎麼一轉眼就走了呢?
“父皇,你醒醒,你話還沒說完呢,你說你看安兒哭,你就捨不得走了,你回來啊,安兒難受,哭得很難受,你和娘怎麼都可以這麼過分,是安兒哪裡做的不好嗎?你們要離開安兒,父皇,父皇——”
福順在屋外聽著魚安撕心的哭喊,老淚縱橫,他抖著雙手,望向外面等著訊息的人。
“皇上駕崩了——”
“皇上駕崩了——”
皇室的喪鐘敲起。
聲響一遍一遍擊打在心頭,魚安慢慢止聲,低著腦袋站了起來,將風骨扇小心翼翼地收好。
“大公主。”福順臉上還掛著淚,他見魚安不肯走,想勸慰幾句,畢竟現在形勢不同。
“本宮……知曉。”
話落就有侍衛匆忙跑來。
“福順公公,皇上駕崩訊息傳出,祝國公和兩個小皇子帶兵過來了!稱讓皇子登基,就在宮外圍堵,晏王和鍾離王不在,情勢不容樂觀。”
果然不出所料!
魚安眼底一冷,掃了這冰涼涼的宮殿,祝國公真是好樣的!
兩個年幼的弟弟被要挾在他手中,無論哪一個都只會成為國公的傀儡皇帝,權利只會挪移,他可是想一手遮天,往後再推翻景黎!
怎可如他心意?
就算京城沒有晏覺書和鍾離童,她也不可能讓這人有機可乘。
“你,現在找破曉將軍來見本宮。”魚安望向那個前來稟報的侍衛。
“喏。”
“殿下,沒有虎符,無法號令將領啊。”福順焦急,“那虎符還在鍾離王身上呢。”
虎符?魚安眸色一沉,她好像身上帶著的就是那玩意,難怪破曉他們會這麼聽從她的號令。
……
魚安瞥向牆上掛著的一把劍,動作迅猛一把抽出,刀光一閃架在了福順的脖頸上。
“殿……下,您這是作甚?”福順瞪大眼睛斜視著自己脖頸上的利劍,腿嚇得曲了起來。
“福順公公,你可否告知本宮,祝國公怎會如此之快得到父皇駕崩的訊息?或者說,宮門封鎖訊息,有奸細藏在其中。”魚安說著又逼近了一步,渾身冒著殺氣,“方才本宮進來沒有見到你,父皇一去,你喉嚨扯得是最大聲的。你現在的種種反應,都是明白父皇意願的,也是瞭解現在情況的,可是你卻把訊息這麼快透露出去,讓祝國公逮了本宮的漏子!”
“大公主……”
“說!為何!”
“大公主!”富順猛地跪下,“求公主原諒,老奴……老奴的家人被控制住了,老奴不得不順著祝國公的意願啊!”
“呵。”魚安露出複雜的表情,將劍收回,衝門外喚道:“來人,把福順帶下去,等本宮發落再做處理。”
望著被拖下去的人,魚安也狠不下心真把福順怎麼了。都是被逼的走投無路,可是若不是她認識破曉又加上虎符在手,就福順這麼背叛,她今日就會死在這座殿裡。
突然想到父皇那時指的地方,魚安匆忙回身望去,是有一幅畫!她提著劍走到畫前,後面有東西嗎?
魚安將畫卷掀開,只看見那上面有個拇指寬兩紮長的凹槽,覺著形狀有些眼熟。
尤其是末端,獨特複雜的細節,魚安腦袋裡猛地撞入“風骨扇”三字,她拿出才收好的扇子,將它對準凹槽放置其中,大小剛剛好!
只見眼前的一塊方形牆面翻轉,露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魚安小心翼翼取了下來,心裡沒底便快速開啟。
玉璽……
竟是玉璽!
剛吞下的淚水又湧出來了,魚安回頭看向那床上的人,他真的是將她未來的路安排地妥妥當當。竟是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輕易給了她。
*
已是夜幕降臨,魚安吩咐破曉帶兵守住宮門。吃準了祝國公不敢對兩個弟弟怎麼樣,所以乾脆把以多欺少,讓敵方不敢作為。
祝國公要的也只是在宮外“大義凜然”地嚷嚷,就想百姓向著他,景黎不能改姓。
魚安冷冷嗤笑,她提筆仿照父皇的字跡擬了份聖旨,捧著玉璽穩穩落上。
破曉黎明,眼瞧著宮外越來越多百姓圍觀,大抵都是向著祝國公那虛無有的言辭。
鬧騰的人也越來越多。
魚安揉了揉眉心,渾身痠痛,傷口還未做處理,現在恐怕發了炎,但是她不敢鬆懈。
見著時辰差不多了,她換身衣服,提上那把謝若景常用的劍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