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不悟!”石長老切齒道,“來來來!你的對手是我!”
說罷,手中長劍一橫,迎向了陳長老。
而他身後的劍閣弟子,也與陳長老的手下廝殺在了一處。
這邊,紀恩,崇虎的弟子、護衛,與幾名佛門弟子迎住了海沙派的眾人,鬥在了一處。
周圍的拳腳聲、兵刃磕碰聲交織成一團,一時分不出勝負。
楊謹,賀樸,崇虎與法相在核心,不動,崇虎與法相緊盯著賀樸,防他異動。
賀樸陰惻惻地笑著,“天下英雄?呵呵,就這麼點兒能耐嗎?”
他猛然又是一聲呼哨,聽得人心口發緊。
與眾英雄鬥在一處的三十餘名灰衣人,聽到了同一個命令,除了受傷的不能及時出手的幾個,其餘的驟然跳出各自拼鬥的圈子,身體急向後撤,同時每個人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枚物事,那是個寸許大小的鐵丸子模樣的東西。
那東西被他們拋擲出來,砸在之前打鬥的地面上,轟然炸裂。霎時間,重傷、炸死了大片的人,煙霧升騰,血腥味飄開。
雷炸子!
羅慕平大驚失色。
他早在灰衣人跳出的當兒,便攜了昏厥的石寒,與程鐵等眾侍衛躍身到了幾十丈外的矮丘上。
他現下最重要的任務,便是保護石寒的安全,不辜負宇文棠的託付。那邊的爭鬥他沒必要參與進去。
但他少年時曾在軍旅中,隨先帝出兵北鄭,更曾作為親兵,護衛先帝的安全。當年,那幾個北鄭人偷襲先帝住處用的,似乎就是這個玩意兒!
羅慕平當時親眼見幾個要好的同伴被這物事炸得血肉橫飛。
箱子裡的秘製炸。藥,深藏不露的雷炸子……這個賀樸,究竟還有什麼手段!
久經殺場的羅慕平,驀地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來。
雷炸子的可怖威力震懾了所有人,出於求生的本能,他們紛紛躍出圈子,急向後退,驚悚地看著曾經的同門變成了一灘破碎的血肉。
然而,他們的身後,就是猶在燃燒的灌木叢,退無可退。
賀樸看得大覺有趣,狂笑著:“姓崇的,還有那老和尚,怎麼樣?這手段也挺有趣吧?”
法相見滿地的血肉狼藉,眼中大有痛意,雙掌一擺,道:“造下如此罪孽,阿鼻地獄都不容!”
他作勢便要與賀樸拼命。
卻被崇虎揮手攔下。
“賀莊主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了?”崇虎冷聲道。
賀樸陰笑。
崇虎豁然長嘯,勢若猛虎嘯林。
賀樸表情驟變。
因為伴著這聲長嘯出現的,是不少於三四十人的突然閃現。他們每個人皆著黑色勁裝,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不是最可怖的。
最可怖的是,他們每個人的手裡,都端著一隻鋼。弩,每隻鋼。弩上都繃緊了箭,箭頭對準了圈內的灰衣人、海沙派以及陳長老一行。
機弩營!
賀樸大驚。
“你竟能調動了機弩營!”他瞪視崇虎。
崇虎笑得輕蔑:“賀莊主敢用雷炸子,老夫如何不能調來機弩營?”
須知,機弩營是拱衛京師的勁旅,輕易不出京行動。
宇文棠原本打算著“江湖事以江湖方式解決”,但崇虎還是顧忌著賀樸留有後手,特特地請旨搬來了機弩營以防萬一,想不到竟真的用到了。
“賀莊主可知道,淮揚侯楊楚傑和他養的私兵,是死於何人之手?”崇虎笑得森寒。
答案不言而喻。
尋常的內力輕功,是絕逃不過精巧機括的威力的。
賀樸驚悚一瞬,卻突的狂笑起來,“調來機弩營,你以為你就能贏了?”
崇虎微微皺眉。
賀樸暴喝:“今日,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活!”
他說罷,身體猝然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肌肉像是突然膨脹開來,撐得面板越發顯得薄而又薄,近乎透明。他臉上血淋淋的五官開始扭曲起來,更是悚然。
“老東西!你知道……老子身上還……還有多少……雷……炸子……嗎?”賀樸的身體暴撐,言語都不成句,卻笑得更加囂張。
他要爆體!同歸於盡!
崇虎和法相同時意識到,二人厲喝著:“快撤!所有人後撤!”
然而,兩個人俱都明白,這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賀樸這樣入魔的狀態,以及深不可測的內力,一旦暴體,在場的,沒有人可以倖免。
始終一言不發的楊謹,此時卻忽的動了。
她躍身到賀樸的身後,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雙手探出,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腰,拼盡全身的力氣,帶著他向身後仍在燃燒著的密林飛去。速度快若閃電,展眼間便不見了影子。
“楊小俠!”崇虎淒厲喊道。
法相以及所有人都看得呆滯了,連同對立的雙方,誰也沒有想到,會突生這樣的變故。
內力深厚的高手,一旦暴體,近身之人怎麼可能倖免?恐怕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吧?
楊謹,再一次,捨身取義,救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阿彌陀佛!”法相高頌佛號,音聲顫抖。
崇虎雙目通紅,兩行熱淚滾滾而落。
所有人,一時間,都忘記了應該快速地逃離這個危險的境地。
然而,就在所有人皆以為楊謹會與賀樸同歸於盡的時候,半空中炸開一道淒厲瘋癲的長笑——
“塵歸塵,土歸土……哈哈哈……”
轟然巨響,大地震動。
一道清瘦的身影被從不知多遠的地方拋了回來,跌落在了羅慕平他們立足的矮丘之下。
楊謹渾身都是血,已經快要看不出原本的俊麗模樣了。
她身上的傷多得數不清,卻在跌落的幾乎同時跳起身來,急向自己被拋擲來的方向跑了幾步。
迎接她的,只有許久散不盡的塵土與煙霧。
兩行淚水,奔湧而下,劃過她掛著血跡與灰土的面頰,侵蝕出兩條怪異又可笑的白皙。
可是,楊謹再也笑不出來了。
最後的最後,當她決意與自己的親生父親,那個已經瘋魔了的男人同歸於盡,以結束這一切罪惡的時候,當他們激射向遠處荒無人煙的群山的時候,她卻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拋了回來。
他最終什麼也沒有留給她,一個字、一句話都沒留下。
他只是拼盡所有的力量,把她送到了他的力氣能夠達到最遠、最安全的地方。
然後,他自己,死去了。
“哎!”悠長的嘆息聲,傳入耳中。
楊謹身體一麻——
這熟悉的聲音……
她驚然回身,看到在矮丘上,距自己五六丈遠的地方,站著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素紋長裙,素紗罩面,看不清楚面目長相。而許久不見的金二,便陪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