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去了靶場,說要同我比箭,我沒辦法,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弓箭跟他比試”。
“結果陛下全中,而我是全部脫靶,被陛下好生嘲諷了一通,回府之後我氣得大哭一場,罵武師傅壞,罵皇帝表哥壞,可那之後我心中是憋著一股勁兒的,我不是不能忍受別人的嘲諷,我不能忍受的是我竟然會如此的差勁”。
“那是一種自尊上的落差感,我不願意自己的尊嚴在地上趴著,那不舒服,所以我要自己把他拾起來”。
“兩年之後,我主動去找陛下比了箭術,他依舊是十發十中,而我也是”。
“比過箭術過後,陛下待我較起從前親近許多,不是那種父王囑託了他才要照看我的那種責任,而是真正的正視了我,才將我視作了他的責任”。
“這兩種,是不一樣的,你懂嗎”?
鬱蘭陵沒有立刻回答他,她能感受得到這些都是謝元折的剖心之言,所以不願意草率對待。
“我想我是懂的,你得到了陛下的認同,所以那一刻一定是驕傲的,對不對”?
“對”,在說這個字的時候,謝元折的眉目間顧盼神飛,有一種不服輸的意氣從他的骨子裡滲出來,好像是平日裡溫順而又高貴的貓到了一個全然不同的環境,然後露出了野性。
至少,鬱蘭陵很喜歡這一刻的謝元折,讓她覺得,這個人原來曾如此鮮活,“以後伯晏願意多給我講一講你以前的事嗎”?
謝元折摸著鼻頭笑了笑,“只要夫人不覺得無趣”。
第六十四章
鬱蘭茵被鬱父拉回了院子,苦口婆心的勸道:“你母親的事,你就不要再摻和了,陛下旨意已下,絕沒有轉圜的餘地”。
鬱蘭茵揮開手,把人推了個趔趄,她雙眼含著血絲,將欲出的淚水逼/下,“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她是我的母親,是您的妻子啊”!
她用手拍著胸口道:“我們是母親最為親近的人,怎麼能夠不管她”?
鬱父煩躁的坐在圓凳上,“我只是一介小官,能夠得幸隨行已是不易,哪敢質疑天子”?
“況且你母親確是做了錯事,這是如何都不能抹去的,品行有瑕,怎堪為一家主母,你現在有閒指責於我,為何沒能阻止你母親犯下那等罪過”?
鬱蘭茵幾步上前,手掌緊貼著梨花木桌的邊沿,“品行有瑕?我母親整日勞神為你操持家業,管理後院,最後只得了你一句品行有瑕”?
她本是質問的話,還未得到答案,方才被逼下去的淚水便已控制不住的落下。
鬱父教養她多年,亦寵愛她多年,對於這個父親,她懷了太多的親近孺慕,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該是何等的刻薄寡恩,才能將一朝落入泥裡的妻子形容的如此不堪。
她委頓在地上,眼淚花了滿臉精心描摹的妝容,眼神怔然不知歸於何處,“父親”。
“嗯,我在”,看見女兒懨然模樣,鬱父到底還是心疼的,畢竟骨肉親情不可磨滅。
“在宴席上,明明可以包庇母親的,為何一定要將母親逼入死路”?
鬱父喑聲,似有難言之隱。
鬱蘭茵見他不答,又問道:“為何”?
鬱父嘆了嘆,道:“隨扈的太醫不止為父一人,就算我做偽,其他人能做偽嗎?到時不止是你母親,就連為父都要性命不保啊”!
鬱蘭茵扯著嘴角笑了兩聲,不知是不是在笑這個父親的虛偽。
她雙手支著圓木凳站了起來,推開門跑了出去,離開了這個令人作嘔的屋子,任鬱父在身後如何喚她也不迴應。
她想去找母親,想告訴她以後自己都聽她的話,再也不任性了。
夜色黢黑,她一路走一路打聽,想知道母親被關在了哪裡。
可為了避嫌,大多在外守門的侍衛都無意與她交談。
待人離開之後,神色間更是多有鄙薄。
鬱蘭茵的這一夜可以說是叫人看盡了笑話,最後還是她的貼身丫鬟在她力竭之後,將之帶了回去。
*
翌日,天未既明,朝霧隔著紗窗透進了銀鉤寶簾之間。
鬱蘭陵正由著青玉為她攬衣描眉,她睡意未消,那一頭青絲順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晃。
青玉將人扶住,輕語道:“夫人穩著些,別叫婢子將這小山眉描歪了”。
鬱蘭陵的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的說著困。
青玉沒法子,只能先用軟巾為她擦了擦臉,總算叫她清醒了兩分。
待描了眉,潤上口脂,一雙巧手又挽了個飛仙髻,“夫人今日可要穿的輕便一些”?
鬱蘭陵看著鏡中朱顏,容華豔勝桃李,姿容濯比清霜,她撫了撫鏡中的面頰,覺得自己可憐兮兮,連衣裳都只能穿淺色的,“唔,就穿那件石青色廣袖疊紋曳地裙吧”!
青玉有些擔憂:“夫人今日出門,曳地裙是否不太便宜”?
鬱蘭陵起身走到窗牗前面,推開窗子望了望,“今日騎著馬,哪裡會有什麼不便宜之處”?
第六十五章
花廳中,謝元折早早得就等在了那裡,盞茶之後終於見到了鬱蘭陵得身影,他看著那一襲曳地裙衫,不由撫住了額頭,“夫人可是要穿著這樣一身衣裳跟著伯晏去爬山”?
鬱蘭陵默了一瞬,而後道:“不是騎著馬去嗎”?
謝元折無奈的看著她,“別苑地處腰腹,再往上便是崎嶇難行的山路,就算騎著馬,也不會一直都在馬上,且千峰山的峰頂,到處都是絕壁,夫人的長裙,委實有些危險”。
“那……那我回去換”?
“算了,路上我多看顧夫人一些吧”!
鬱蘭陵有些後悔沒聽青玉的話,彎彎的眉毛跟著揪了起來。
謝元折看著她一副“悔之晚矣”的表情,沒忍住勾了個笑,轉身走在了前面,帶著她到馬廄牽出了兩匹馬。
兩人一人一匹馬順著前人開闢出的窄道進了林子。
此時天上還零星墜著一兩顆星子,月影將去未去,與乍現的晴光互動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光影迷離的境界。
小徑不足以兩人並行,謝元折便走在了後面,以防鬱蘭陵出現意外之時發現不及。
如此半個時辰之後,小徑到了盡頭,鬱蘭陵扯住韁繩,讓馬匹停下,“伯晏,此處要停下嗎”?
“嗯”,說著他已騰身下馬,找了一塊枝茂草盛的地方,將馬栓好。
鬱蘭陵見他動作,有樣學樣,一邊提著裙角,一邊牽著韁繩走到臨近的位置,把韁繩繞著樹纏了幾圈。
兩人栓好了馬匹之後,回了原先的窄道。
這一次,謝元折走在了前面為她開路,“夫人跟緊我,遇到不好走的地方知會一聲”。
鬱蘭陵點點頭,乖巧聽話的跟個小尾巴一樣。
謝元折鬆了口氣,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