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被鎖在雲霧之下的青山一般秀美,眉下的瞳瞳秋水既不是桃花目,也不是丹鳳眼,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柳葉眼。
顧名思義,也就是形如柳葉一樣的眼睛,眼尾細長,最後的眼角處上翹一點,便叫人覺得嫵媚異常,故而這樣的眼睛還有一個別稱叫做媚絲眼。
睫眉深黛,豔麗無雙。
再加上只穿了一襲薄薄的單衣,便叫人覺得這逼人的穠豔中平添了一抹弱柳扶風的嬌怯來。
唯一讓人覺得不滿意的大概就是頭上厚厚的一層白布了,鬱蘭陵抬手輕輕撫了撫紗布。
傷口這樣深,若是留了疤那多可惜,可要在性命和容貌中選擇的話,她還是會選擇性命。
經歷過生命力一點一點的從身體中流失,才知道生命的寶貴,這具身體,她可是要萬分珍稀的。
放下鏡子隨手擱在錦被上,看向一旁的銘心,“老夫人可曾醒了”?
銘心回想了一遍打聽到的訊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關注這件事,遂搖了搖頭道:“回夫人的話,是奴婢疏忽了,此事還尚未打聽”。
聞言鬱蘭陵只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我乏了,你先下去吧,去給我找兩本書來”。
現在閒著也是無事,左右就當打發時間了。
銘心欠了欠身,回道:“是,夫人,奴婢退下了”。
鬱蘭陵待人走後,復又側身躺下了,許是受了傷的緣故,不過醒了這一小會她便覺得精力不濟。
謝元折這幾天可謂是忙的焦頭爛額,處理父親的後事已經足夠讓他頭疼了,宮中那位這兩天也時常讓他過去,再加上祖母也需要安撫,整個人便顯得分/身乏術。
不過三四天的時間看上去已經清減了許多。
之後在為謝戚弔唁的時候,鬱蘭陵硬是撐著身子的不舒服直挺挺的在靈堂跪了一天,其間滴水未進。
謝戚生前深得陛下倚重,算不得一人之下,但絕對是萬人之上,他的身後事自然依舊得享尊榮,以至於來弔唁的大臣絡繹不絕。
這些人見鬱蘭陵臉色蒼白,神色悲切的跪在靈堂前守著,心底皆是有些同情。
到了傍晚,晚霞逐漸黯淡,失去了霞光的映襯,她的臉色從暖黃變得格外蒼白,額頭上的汗珠也漸漸多了起來,連銘心都有些看不下去,勸她好歹休息一會兒,鬱蘭陵搖頭拒絕了。
既然做了,就該做到盡善盡美,作者筆下的這個朝代對女子苛刻,那麼在沒有得到足夠大的力量之前,她不容許身上存在讓別人攻訐的地方。
謝元折要招呼往來賓客,自然顧不得鬱蘭陵這裡,且他以為人早已經回去了,可等他來到停放靈柩的地方的時候,發現人還在那裡,纖弱的身子看起來搖搖欲墜。
看著那個白色的背影,謝元折的眉心擰起了一道褶皺,他快步走過去,厲聲對著一旁的丫鬟道:“在一旁看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將你主子扶回去”。
銘心不敢擅作主張,小心的覷了一眼鬱蘭陵,詢問她的意思,這點小動作謝元折自然是看見了,不過他見地上跪著的人點了頭便沒說什麼。
鬱蘭陵見這會兒院子裡已經沒什麼人了,也就同意了,她抬起沒什麼力氣的手腕示意銘心扶住,然後藉著她的力量站了起來。
卻不料因著跪了太久以至於腿沒了知覺,整個人都向前踉蹌了一下,銘心沒想到她會跌倒,人也來不及反應,若不是謝元折及時上前扶了她一把,估計鬱蘭陵就要栽到地上了。
鬱蘭陵半側著頭,芳容麗質,墨黑的瞳色在燭光下映著他的倒映,“有勞謝公子了”。
謝元折定定的瞧著她明明難受,卻除了微微顰蹙的雙眉什麼都看不出的面色,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間眸光莫測,“不必言謝,走吧,送鬱小姐回玉陵院”。
鬱蘭陵聽他的意思,似乎是要跟著她回去了,不過她也沒有表露出什麼,三個人一道回了玉陵院。
回到院子之後,鬱蘭陵因著身子受了涼,便先泡了個熱水澡,泡澡之前還吩咐銘心準備一碗紅棗山藥粥。
而謝元折在她泡澡的這段時間裡,一直待在正堂裡,他慢慢啜著手中的茶水,開始回想鬱蘭陵嫁進門之後的種種舉動。
似乎是每一件事,她都踩在了關鍵的位置上,讓事情朝著於她有利的那方面發展,尤其是今天,從她的表現看應當是從早上到傍晚都跪在靈柩前不曾動過。
要說這樣的表現是因為鬱蘭陵對他父親傾慕有加他是不信的,一個被沖喜嫁過來的女子心中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嗎?
恐怕是有的吧!
他不是傻子,將這一切聯絡起來之後,便察覺他父親娶回來的這個夫人應該不簡單。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鬱蘭陵有意為之的基礎上。
鬱蘭陵泡完熱水澡之後又回到臥房,將送到桌子上的粥吃了,想到還在外面等著的謝元折,她還是換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裙襬下面繡著幾片玉蘭,步子挪動間便會顯露出來,雅緻又不出格。
在謝元折靜默無聲等待的時候,鬱蘭陵已是邁著嫋娜的步子踱到了他身邊,直接坐下,她看向他的目光中猶帶著歉意,“謝公子久等了”。
兩人之間隔了一個小方桌,謝元折見她臉色紅潤,全然不似剛才虛弱的模樣,稍微放下了心,只是一想到面前這個柔弱女子的種種算計,他的語氣也就不由冷硬了起來,“鬱小姐將我父親當成了什麼”?
鬱蘭陵對人的情緒敏感,很容易就能聽出話中的質疑以及謝元折對她的態度變化,今天她做的事在他看來,的確是有些“過”了。
鬱蘭陵的眼神怔了怔,“我將侯爺當成了妾身的夫君,女子以夫為天,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她愣愣的看著謝元折,黑白分明的眸子映著清白無辜,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鬱蘭陵的話讓他想到了她在父親的床前說的那些話,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不過他的懷疑還是沒有打消。
謝元折此時還只是一個剛死了父親的少年,儘管出身大家,風儀翩然,這幾日的忙亂也讓他手段心智皆有成長,可還遠沒有以後的圓滑,他的眼神依舊銳利,直接將話挑明瞭問道:“難道不是利用嗎”?
這樣不留情面的話讓女子眸中倏而盈了一泓水波,欲落不落,豔美中含著哀婉,“謝公子說這樣的話未免太過侮辱人了,也太瞧不起定國公,我願為他守靈不為別的,只因曾受他庇護,相信不只是我這一介弱女子願意,整個晏國的百姓都是願意的”。
謝元折聽她說著這樣鏗鏘有力,又見她釵環未配,一身素衣的模樣,著實看不出機心來。
只是到底在心中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看著滿臉淚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