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衲敏跟完顏氏在儲秀打啞謎,十四躺在養心殿後殿的龍床上,輾轉反側。回想起當年自己遠征蒙古,軍糧雖說充足,軍備完好,本來以為,是八哥和九哥他們使的力,後來,聽福晉分析,再聽四嫂怒斥,才明白,這都是四哥不眠不休,得罪了滿朝勳貴換來的。想想自己以前,攛掇著額娘不疼四哥,後來,又讓四哥登基大典難堪,要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把自己圈了,正如福晉完顏氏所說,李世民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呢!不照樣是千古明君!而四哥表面上對自己嚴加訓斥,實際上,一再保護。八哥他們對自己也好,但到這時候,不顧愛新覺羅家的江山,還跟四哥使絆子,就不對了。尤其是,不能把四嫂拉進來。想到這兒,又想到四哥坐在御座上,那好笑又無奈的神情,十四爺樂了,我是不叫你好過,但我也不能叫你當眾難堪!爺的哥哥,只有爺能欺負!
想到這兒,腦袋下滑滑的綢緞,看來,四哥對自己還是很好的,想當年,皇父在的時候,除了太子,誰睡過他的御床啊!裕親王二伯都沒有!看看現在,不僅十三哥睡過,我也睡了!
想著想著,睏倦襲來,這位十四爺,真躺在雍正皇帝的龍床上,竟然睡著了!
雍正下了朝,眾人簇擁著進了養心殿後殿,身後跟著怡親王允祥。
允祥看著龍床上十四睡的香,先嚇了一跳,上來就要叫醒他。雍正擺手,“十四從小就這樣,只要睡著了,誰都叫不醒。當初,為了寅時早起去上書房,太后費了多少事!最後,還是朕叫奴才們先給他穿好衣服再叫,這才沒晚。昨天,想必也沒好好睡,就等他自己醒吧!”
十三著急,“這怎麼行呢?這是養心殿啊!”
雍正笑了,“朕的弟弟,躺一下又怎樣。沒事!”說著,留下話,等恂郡王醒了,叫他到養心殿大殿去見駕,領著十三就走了。
等外面安靜下來,十四睜開眼,咬被子,四哥果然從小就知道照顧我!
當下也不睡了,從床上跳起來,蹬上靴子就往養心殿跑,一面跑一面想,四哥,我今天一定要把話跟你說清楚,以後再也不給你找麻煩了,真的!只要你能叫四嫂幫我把完顏氏給收拾嘍!
到了養心殿,見了雍正,見他跟十三正忙著跟戶部的官員算賬,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雍正見他來了,就問:“睡醒了,先坐會兒吧,一會兒跟朕去看皇額娘!”
十四悶悶地坐下來,看著雍正和怡親王忙碌不停,連杯茶也顧不上喝,倆人的嘴唇都幹了。想了想,接過高無庸手裡的托盤,遞到二人跟前,“四哥,十三哥,喝茶!”
雍正跟十三接了,看他還愣愣地站在原地,便說:“這不用你伺候,到那邊坐下吧,我們一會兒忙完了就去永和。”
十四一看他誤會了,急忙說:“不是的,四哥,我,弟弟,有話要說。”
十三看情形,便對雍正說:“四哥,我先跟幾位大人核對一下數目,一會兒報給你!”說著,領著戶部尚書、侍郎到旁邊去了。
雍正靠在椅背上,問:“說吧,什麼事?”
十四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四哥以前就說過,八哥怕媳婦是不對滴,要是給他說,我連完顏氏都搞不定,會不會,也像對八哥那樣,對我呀?
雍正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還以為他為今天的事煩悶,便說:“今天的事,就這樣吧!以後,要是再犯,兩罪並罰!”
十四急忙打斷,“不是的,四哥,我……”還未說明白,就聽見外頭有小太監急急忙忙找高無庸。沒一會兒,高無庸青著臉進來,“回主子爺,永壽派人來報,年主子要生了。聽太醫說,說,”說了半天,才嘟出一句,“太醫請您去看看!”
雍正當時就不說話了。十四也在一旁急,不過他急的是年氏,你什麼時候不生,偏偏這個時候生!不知道爺正跟四哥商量和諧大計麼!果然是那年羹堯的妹子,兄妹倆都是跟爺添堵的!
這時候,皇后也派碧荷來,傳話說:“請皇上移駕永壽!”
怡親王自打高無庸回話的時候就留意這邊動作,聽到四嫂也叫人來請,便上前跟雍正說:“皇上四哥,您還是去看看吧!這裡有弟弟呢!”
雍正看了看眾位大臣,“不用,你們快點兒就是了。十四,一會兒跟朕去永和請安!”
十四想了想,也勸,“四哥你還是去看看吧!四嫂畢竟是個婦人,只怕有您在,她們也安心些。”
雍正聽了,看看天色,對御前大臣說:“到軍機處去吧!叫御膳房把飯送過去。務必今天出來結果。蒙古那邊又催了,叫理藩院快點兒!”
眾人領旨,跟著怡親王退下。
雍正這才出了養心殿,順著殿後小路,到了永壽。
十四跟著出來,走到永壽門外,對雍正說:“弟弟去給額娘請安。這就告辭了!”
雍正點頭,率先進了永壽。十四等雍正儀仗全進去了,這才領著人往永和去。
雍正進殿時,衲敏已經坐在正殿守著了。見著他來,鬆了口氣。其實,年貴妃也不過是剛剛發動,離非要催著雍正過來的危急情況,還差的遠!但衲敏深知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沒活多長時間,而年貴妃也自此,身體大受損傷,沒兩年也死了。所以,在儲秀剛接到信兒,就急忙要趕來。弄得完顏氏大為不悅,說貴妃生子,她作為王福晉不適合前去,領著倆兒子到永和請安了。衲敏知道她應該很是看不起這些個寵妃,自己其實也很想躲,但皇后職責如此,就算只有九年不到的時間,要是因為照顧年貴妃不力,被雍正厭棄,這九年,也不好過!因此,對完顏氏的冷言冷語,一笑置之!領著全副皇后儀仗,趕到永壽。臨來時,還叫碧荷去送信,請雍正過來。這樣,萬一太醫要問:“要大人還是要孩子?”自己也不至於給逼的沒辦法了。
雍正看皇后面色如常,又聽說貴妃只是剛剛開始陣痛,離孩子落草,還有一段時間,臉色就不好看了,對著皇后涼涼地問:“後嬪妃生子,自有產婆、太醫。要是皇后賢德,來看著也使得。如何就催朕過來了!”
衲敏聽了,也覺得自己催的有些早了。急忙請罪,“臣妾知罪!臣妾聽說貴妃妹妹要生了,心裡著實激動,就想叫皇上也早些知道,誰知打擾了皇上,還請皇上降罪。”
雍正看她也不怎麼辯解,只是請罪,反倒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貴妃本就是自己十分看重之人,內外,誰不知道年貴妃得寵,明著暗著,都十分恭維。只是,皇后是一國之母,身份尊貴,如果她也這麼小心恭敬年妃,似乎就有些表示皇帝寵妾滅妻了。當即說:“朕自知道你謹慎,但妃子生產,乃是後之事,以後,不可因此到養心殿去打攪政事!今天,暫且記下吧!”說著,叫高無庸扶起皇后,自己往大殿上坐了。
年貴妃也算是生孩子的熟練工了,知道這時候不能用力,免得到了最後沒力氣了。聽見產房外頭皇上的聲音,心裡喜歡,自己在萬歲心裡,也是很重的!想到這兒,身體的疼痛也就有所減輕了。
再說永和,完顏氏領著倆孩子跟烏雅氏太后閒聊,十四進門,行了禮就坐在一邊生氣。完顏氏當著婆婆的面,自然是一副好媳婦的模樣,當即給十四端茶,問:“爺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廉親王和九爺、十爺又給您難堪了?”
烏雅氏太后也覺得不對勁,跟著問出了什麼事。
十四端著茶一飲而盡,把茶盅往桌上一拍,“哥哥們怎麼會給我難堪,要給也是給四哥!我是生那個永壽的氣!不就是生個孩子,皇后去陪著也就算了,還巴巴地逼著皇帝也去看她。咱愛新覺羅家的爺們兒,什麼時候成接生婆了!”
烏雅氏太后聽了,問完顏氏:“剛才你進來,臉色就不好看,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件事?”
完顏氏急忙撇清,“這個兒媳真不知道。就見主子娘娘得了信兒,急忙往永壽去了。兒媳想著,兒媳作為王福晉,也不方便,就來永和了。本來也想給皇額娘說的,但想想,這女人生孩子,還不得個三兩個時辰,皇額娘素來是疼兒愛媳的,知道信兒了,還不擔心嘛!所以,想著等皇子落地,再說不遲,要是叫皇額娘再心,反而是媳婦的不是了!”
烏雅氏太后聽了,囑咐她,“哀家豈不明白你是個懂事的!只是那年妃,著實過分!想當年,聖祖那麼多孩子,除了二阿哥出生時在跟前,哪個去看過?哀家也沒聽太妃們請過聖祖。誰知這年妃……。皇后也是,這種事,她去就行了,怎麼能由著奴才們打擾皇上!”
十四在一旁張張嘴,沒說話。完顏氏看見了,轉身對烏雅氏太后說:“皇額娘您這可就錯怪皇后了,儲秀在西六最北,離永壽隔著好幾個院呢!永壽又離養心殿只隔了一堵院牆。依媳婦看,八成這去儲秀報信的奴才還沒到,給皇上報信的人,就進了養心殿了!您看呢?”
烏雅氏太后這才不說了。叫來李嬤嬤,“去,派人看著,什麼時候生了,回報一聲。”
李嬤嬤出去,叫來小太監自去吩咐不提。石榴領著女從永和後院出來,見李嬤嬤正跟人說話。就遠遠站著,等那小太監走了,這才湊近,問:“姑姑忙啊?”
李嬤嬤一見是石榴,忙笑成了一朵花,“石榴啊!怎麼,太后要的繡屏做好了?”
石榴點頭,“是,正要給太后娘娘過目。不知道現在,方便嗎?”
李嬤嬤冷笑,“方便,再沒更方便的時候了!”
石榴“咦”了一聲,跟著李嬤嬤進了正殿。完顏氏正跟著十四陪著烏雅氏太后說話,見石榴跟著李嬤嬤進門,便問:“繡屏做好了?”
石榴行禮回答:“回太后娘娘的話,剛剛做好,奴婢拿來給您過目。要是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奴婢們再重新做。”
李嬤嬤這裡,就吩咐人展開。
完顏氏站在烏雅氏太后身邊,留心細看,一共是三幅繡屏,全都是石榴圖。第一幅,五月榴花,繁花蜂蝶,色彩亮麗。第二幅,六月石榴,有花有果,構圖豐滿。第三幅,八月榴樹,樹上結滿石榴,個個開口笑,寓意吉祥。
烏雅氏太后點點頭,“不錯,用心了。叫你去繡石榴圖,不是哀家罰你,是叫你靜心,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否則,就像這第一幅,看著熱鬧,其實,過了時候,什麼都沒有。你可明白了?”
石榴跪地垂首,“奴婢知錯,謝太后教誨。”
“起來吧!知錯就好,也不枉我疼你!既然繡屏繡好了,打今個起,你還來大殿當值吧!”
石榴又磕了個頭,這才起來,站在李嬤嬤下手。
完顏氏看了這些繡屏,不住誇讚:“到底是皇額娘教出來的,瞧瞧,不僅模樣好,就連針線,也叫媳婦自愧不如呢!”
烏雅氏太后啐了她一口,“你個王福晉,跟個奴才比什麼針線,好好管好王府,比什麼都強!”石榴聽了,眼都不眨,站立不動。
完顏氏看了,暗暗佩服,這個丫頭,有如此定力,不簡單。便笑著跟太后說:“媳婦這不是看著東西好,想誇誇,萬一皇額娘一高興,就賞我了呢!”
烏雅氏太后笑了,“你從我這兒弄走的東西還少?等我去了,什麼不是你跟十四的?還小家子氣,跟沒見過世面的老媽子似的!告訴你,這八月石榴,我先留著,等百年之後,給你就算了。來人,把這六月石榴,收拾好了送到儲秀去,記住,要用最好的紫檀架子。這個石榴花兒,哼,留著做年妃生子的賀禮!”石榴聽了,領著女把東西抬了下去。
這邊永壽,雍正喜怒不定的情也快顯露出來了,坐在正殿不住往外放冷氣。聽著產房內,年貴妃的叫聲越來越弱,高無庸忍不住連連後退:萬佛啊!這都五月天兒了,怎麼還跟隆冬臘月似的。貴主兒,您可得好好的,要不然,奴才們的腦袋,可就懸乎了!
再看皇后,心裡頓時佩服:到底是主子娘娘,眼看皇上都要發飆了,離那麼近,居然穩如泰山!佩服!
衲敏這時候,本沒注意雍正,而是想著完顏氏送給自己的那項鍊,似乎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見過。可就是不得章法。不由得微不可聞地嘆口氣。雍正與她僅隔了一尺之遙,聽她嘆氣,以雍正的判斷,皇后是有經驗的人,又看過這麼多女人生孩子,她能嘆氣,說明情況不妙。就以為貴妃真的危險了,顧不得許多,叫來太醫,“貴妃怎麼樣了?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沒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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