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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自崩,槲樹不扶自豎。盲眼老公背上下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
幾個孩童手牽手的環成一個圈,一跳一跳的在街上唱歌,稚嫩的歌聲傳遍了鄴城街坊。
“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自崩,槲樹不扶自豎。盲眼老公背上下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
今日我和阿袖出府,置辦些什物,每走一條街,都能聽見小孩子的歌聲,來來回回唱的都是這幾句,聽得我都能背下來了。
“姐姐,怎麼滿大街的小孩都在唱這一首歌謠?”阿袖奇怪道。
不僅阿袖奇怪,我也疑惑,怎麼走到哪兒都有小孩在傳唱這一首歌謠?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我邊走邊想,想著孩子們唱的那幾句歌詞。
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到底是何意?
我想得出神,身邊的阿袖卻忽然“啊”的驚叫一聲,把我叫回神了。
阿袖被一個魯莽的行人撞到在地上,頭上的幕離都掉了,我忙扶她起來,撿起幕離,仔細扶著她走路。
“撞完人連道歉都沒有就跑掉,當真可惡!”阿袖身上一陣疼,不免抱怨道。
“店家,給我來一斗好酒。”
經過一家酒坊時,有客人在沽酒。
但就是這再平常不過的話,點醒了我!
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
一斗為十升,百升則為一斛。斛,斛律光。而“明月”二字正是斛律光將軍的字!
這是在暗指斛律將軍要謀反!
我心頭一驚,忙對阿袖道:“阿袖,我們回府吧,走快點。”
阿袖被我拉的急,問道:“姐姐,怎麼這般著急?”
“我有要緊的事要和王爺說。”
我一回府便直奔高長恭的書房,高長恭正在裡面練字。
“長恭,出事了!”
我捉過高長恭的筆在紙上寫下那幾句歌詞,將今日所見所聞全部告訴他。
“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是暗指斛律將軍有飛天凌雲之志,來日必能攻下長安,君臨天下。高山不摧自崩,槲樹不扶自豎。高山,是指大齊皇室高氏。槲樹,指斛律將軍。這一句是說高氏江山必亡,而斛律將軍會取代高氏成為新主。”
“這簡直是在造謠斛律將軍有謀反篡逆之心!”我將這一句話說得極重。
高長恭聽完,又驚又急,“斛律將軍忠正耿直,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他!”
“這歌謠傳了有多久了?”高長恭面上有濃重的焦慮。
我回答道:“我打聽過了,大約半月有餘了。”
“半月?這首歌謠定然傳到陛下耳中了,陛下本就多疑,又對斛律將軍不滿,若是陛下……”高長恭不敢揣測下去,越發不安。
我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把這事告訴斛律將軍,讓他小心防範才是。”
高長恭嘆氣道:“只盼陛下莫要聽信謠言,冤枉忠臣才是。段韶將軍病逝,我大齊已失去一位股肱之臣,若再失斛律將軍,誰來抵擋周軍的鐵蹄?”
“到底是誰散播這首歌謠的,用心如此險惡,我定要好好查一查!”擔心過後,高長恭又被激起了一腔怒火。
我想從歌詞中尋找些蛛絲馬跡,便盯著自己寫下的詞,道:“這詞,前兩句,我倒是明白,可這一句——盲眼老公背上下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風格與前幾句完全不同,又是何意呢?”
“祖庭患有眼疾,他的眼睛一直不大好,有時夜間行走形如瞎子,完全看不到。而陛下跟前能說的上話的老婦,便只有陸萱了。所以,盲眼老公是指祖庭。饒舌老母,指的是陸萱。”
高長恭分析道:“這一句的意思應是指斛律將軍要除掉祖庭和陸萱。”
我思慮道:“那散佈謠言的人,宣揚斛律將軍要除掉祖庭和陸萱,有何目的?”
“散佈謠言之人,可能是想激起斛律將軍與祖庭、陸萱的矛盾。”高長恭沉思著,雙眸幽深,“也有可能是,幕後之人為了擺脫嫌疑,有意加上這一句。”
“你是懷疑,策劃這整件事的人,有可能是祖庭和陸萱?”
——
此時祖庭和駱提正在全鄴城頗負盛名的酒樓——鄴水樓的雅間裡,飲酒密談。
“雖說斛律光那老頭一向與我們不對頭,可你先前不是說要對付高長恭麼,怎麼倒先對斛律光下起手來了?”
“高長恭一向愛惜名聲,行事磊落,根本無錯處可尋。”祖庭陰惻惻道,“既然我們沒法子從他身上下手,那就要從他身邊親近之人下手。斛律光府上安插有我們的人,而高長恭又素來與斛律光交好,若是斛律光謀反,高長恭能脫得了干係,陛下會不疑心他?”
駱提暗自為祖庭的妙計百出叫絕,又問道:“那首傳遍鄴城的童謠真的不是祖大人的手筆?”
祖庭幸災樂禍道:“斛律光為人方正,不懂得變通,他這性子得罪的人可不少,想要他死的人可不止我們兩個。”
駱提不明白道:“既然是旁人所作,那祖大人又為何加上那最後一句呢?”
“初時我聽到有人在傳唱這首歌謠時,便知是有人在陷害斛律光。有人幫我們對付斛律光,我自然是樂見其成。我多加上那一句叫人散佈出去,是因為你的母親——陸夫人。”
“我母親?”
“只有讓陸夫人知道斛律光是不會放過她的,她才會和我們聯手除去斛律光。陛下將陸夫人視若生母,對她言聽計從。只要陸夫人多給陛下灌幾碗迷魂湯,加上我的計劃,斛律光必死無疑。”
兩人暗自為自己的籌謀得意時,有下屬來稟告:“大人,您要找的人來了。”
二人一聽,向外一望,門口緩緩走來一個人,白青色衣衫,眉目瀟灑,氣度清逸,正是莫子憂。
“原來是你們要見我。”莫子憂一見這兩人,轉身便要走。
但祖庭又豈會讓他輕易走掉,他抓住了他的弱點,道:“莫少俠,如果你不想讓你心愛之人有麻煩的話,你最好停下來。”
莫子憂果然停下,又折了回來。
莫子憂冷淡道:“你請我來,到底想做什麼?”
祖庭仿似閒聊那般笑道:“我只是見莫少俠武藝高強,屈居在蘭陵王手下實在可惜。我願意出比蘭陵王多四倍的重金請你來我府上,莫少俠可願意?”
莫子憂輕淡地瞥了他一眼,“蘭陵王並沒有花錢僱用我,是我自願留下來保護蘭陵王的。”言下之意並不想離開蘭陵王府。
祖庭早料到他會這樣,於是道:“莫少俠重義輕財,是個英雄。可錢財打動不了你,那人呢?”
莫子憂清眸一動,警醒道:“你指誰?”
駱提快速地插話道:“還能有誰,自然是蘭陵王府的青側妃嘍。”
莫子憂面色一變,“你提她作什麼?”
駱提嘿嘿笑道:“莫少俠,你就別裝了,你那點心思我們早就瞧出來了,你喜歡她。”
莫子憂面色輕微一紅,隨即怒道:“胡說八道!”
駱提油滑地笑道:“你否認也沒用,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你看她的眼神,壓抑又心痛的,連我都不忍心了。你說你惦記誰不好,偏偏惦記蘭陵王的女人,你這不是找罪受嘛。”
祖庭又適時地引誘道:“莫少俠,如果你肯為我辦事,我可以幫你,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人,不必再忍受相思之苦。”
莫子憂面上浮起了輕蔑的神色,“你們說這麼多,就是想讓我幫你們對付蘭陵王。我告訴你們,不可能!”
祖庭見他拒絕,開始換了另一種語氣,威脅道:“如果你拒絕,不久之後,你將會聽到蘭陵王府的側妃與江湖俠士有私情的訊息傳遍整個鄴城,人人都會譴責唾罵青側妃。到時候,她還能在王府、在鄴城待下去麼?”
莫子憂的心一揪,走近祖庭,面色越發冰冷,重重道:“你想對我做什麼隨便你,但你不能傷害她,我警告你,別動她。”
祖庭絲毫不懼道:“青側妃能否平安無事,就看莫少俠你了。如果你肯幫我,我保證她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而且我還可以幫你,除掉蘭陵王這個阻礙,讓你抱得美人歸。”
莫子憂頓住了。
——
鄴城的某一角落裡。
“青龍,你說我們散佈這些歌謠真的有用麼?”
身穿灰色布炮,看起來毫不顯眼的男子,對身後的小弟道:“當然有用。齊帝高緯昏庸荒淫,又生性多疑,聽到此事必然會懷疑斛律光,再加上祖庭陸萱這些人的推波助瀾。斛律光,怕是難逃一劫了。”
“斛律光勇武過人,勝仗無數,是我大周的勁敵。若能除掉他,那便太好了”小夥子興奮道。
“對了,青龍,朱雀的事,我們要不要向大冢宰稟報?”小夥子問起另一事。
青龍想起今天看到的女子,身形十分像朱雀,便找人試探,撞掉她的幕離,果真是她!
這個叛徒!當初他們四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人都是大冢宰親自**出來的,發誓要一生一世為大冢宰效命,可朱雀竟然背棄了誓言,偷偷逃跑了。
“當然要稟報,豈能由這個叛徒逍遙在外!不過,你先不要急,先查清楚,今日陪她一起那個女子是誰,再一起上報大冢宰。”
青龍打定主意,要把那個與朱雀同行的女子的身份搞清楚,說不定可以為大冢宰探到一些有利的訊息。
註釋:
①標題出自唐代李賀的《雁門太守行》“黑雲壓城城欲摧”<!--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