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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堅館的一大片空地上,充斥著孩童們嬉嬉的笑語,滿地是孩子們蹦蹦跳跳的身影,有的在玩瞎子摸象,有的在玩丟方,還有的在玩抓子……快活極了。在這如星如雨的熱鬧場景中,卻始終縈繞著一縷清冷似雪的簫音,清涼婉轉,低低切切,像是微雨散桃花,帶著綿綿的憂傷,隱隱聽來竟有一股相思幽怨之意。
透過紛攘的孩童的身影,我看到正坐於石上幽幽吹簫的莫子憂。幽涼的簫聲在這在這熱鬧的笑影中分外的不搭調,寂寂的日光落在他的淡青衣袖上,映得他的神情有些蕭索。
莫子憂也會吹這麼憂傷的曲子,他在思念誰呢?仔細一聽,卻發現,他吹的,正是我生辰那日所作的《且珍行》。只是他吹得更為低落憂傷,更有一股綿綿的相思之意!
“青薔姐姐!”還是靜好眼尖,從孩群中跑到我身邊,笑嘻嘻地盯著我手上的一包東西,“你給我們帶了什麼好吃的來了?”
一聽到有好吃的,那些孩子頃刻散開了,一個個跟饞貓似的跑過來跟我索要吃食,“青薔姐姐,我也要吃!”
我抬眸間看到莫子憂正急切地向我走過來,張口似要想跟我說什麼,卻又被紛跑過來的孩子給擋住了,一群孩子橫亙在我和莫子憂之間。看著孩子們殷殷期盼的目光,我只好攤開來時在街上買的一大包梅子和葡萄乾,分發給他們,“都別急,人人都有份。”
靜好抓了一把葡萄乾和梅子,甜滋滋的嚼在口中,向我道:“真好吃。青薔姐姐,你這些日子沒來不知道。前陣子,有一戶人家要建房子,僱我們去搬磚,我們連幹了幾天,每人得了十文錢。我嘴饞,用一文錢買了一小包梅子,就是這個味,害我念念不忘好幾天,現在終於又能嚐到了。”
我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笑道:“小饞鬼。”
靜好抹一抹唇,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
待孩子們散開後,莫子憂終於能走過來,面上帶了淡淡的歡喜,“好些日子沒見你了。”
我道:“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情,所以沒能來這兒。”
正說著,迎面走來了館裡的幾個教書先生,其中一個笑道:“蕭姑娘,你可來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子憂他日日吹那支曲子,怎麼也吹不厭,聽得我們耳朵都出繭子了。你來了,我們才好過。”
有一個擠眉弄眼道:“這些日子,有人日日盼,夜夜盼,時不時在門口望一望,那個失魂落魄啊,也就你來了,才能把他的失魂之症給治好。”
我聽得面紅耳赤,就在我待不住想要走時,手上一熱,莫子憂一把牽起我的手,拉著我的手轉頭就走。
“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事?”
莫子憂把我帶到遠遠的一處林子邊,頂上是一片碧枝細葉交織而成的綠蓋,淡綠的樹影籠罩兩個人。風一乍起,幾片淡黃的葉子便蕭蕭而落,掠過我的髮鬢,輕輕墜地。
莫子憂走近我,伸手拿去我肩上的一片黃葉,修長的雙手按上了我的肩,柔聲道:“你說發生了許多事,便一定是有事發生了。”
近近地望著他明淨如琉璃天色的目光,我不覺卸下心防,道:“我在宮裡認識的一個妹妹,原來是我兒時的姐妹,可我卻不認得她了,還誤會了她,傷了她的心。如今她臥傷在床,也與我一般受人控制,不得解脫。唯一慶幸的事,就是她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我還能見到活的她。”
莫子憂凝視著我,眸光中似有心疼,“你還好麼?”
我道:“至少我的妹妹還活著,我們都還活著,能活著就是好事。”泠兒能醒來,我第一個想把這訊息訴說的人便是莫子憂。見到他,我的心才好受一點。
“不要太擔心了,你妹妹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也一定會好起來的。”
“但願吧,總有一日,我要帶我妹妹離宮。”
莫子憂見我愁眉,輕輕放下了按在我肩上的手,解下腰間繫的一個葫蘆酒瓶,笑道:“你能與兒時的妹妹重聚相認,也算喜事一件,你好歹高興一下,笑一笑。我們來喝酒慶祝一下。”
我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笑了笑,隨他一同坐在樹下,道:“沒有碗,我們怎麼喝酒慶祝呢?”
莫子憂舉起葫蘆瓶,仰頭隔空飲了一口酒,對我悠然一笑,“就這樣。”
我接過葫蘆瓶子,試著隔空飲一口,沒想到倒得有點多了,酒水一下子從我的嘴裡溢位來,脖頸處溼了一片。我連連咳嗽,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脖子。
“你的勁使的有點大了。”莫子憂拿回酒瓶,示範道,“你看我。”
莫子憂給我示範了一下,我又試著隔空倒一口,沒想到酒水又撒得滿脖頸都是。莫子憂看不下去了,對我道,“我來幫你。”
“張口。”莫子憂手法熟練,細細地倒了一口進我的嘴裡。我終於如願以償飲到了美酒,酒中有一股綿甜的桂花香,像是桂花釀成的酒。
我又張嘴抿了一口,閉眼問道:“好香的酒,是桂花酒麼?”
“是桂花酒。”莫子憂的聲音有些低啞。
我睜開眼,卻發現莫子憂目光灼灼地瞧著我,明亮的眸子不復清明,好似暗夜的迷離,眸底有“嗞嗞”的火星,彷彿就要燒起來。
我張口正想說什麼,驀地唇上一熱,莫子憂就這麼俯身含住了我的唇。我的唇上一麻,身子幾乎就要軟倒,一隻手抱住了我的腰。莫子憂環著我的腰,細細地親吮起來,濡軟溼熱的唇輕輕地舔咬著我的。
我終於清醒過來,掙扎著伸手去推他。感覺到我的抗拒,他頓時收緊了我的腰,唇上的力道加重,牢牢地吸附住我的,柔軟的舌探入我的口中,輕柔地捲住我的舌尖,纏著,絞著,溫柔又不容抗拒。
推拒的手在輕柔的吮吻中漸漸失卻了力道,身子軟軟的,一股奇妙的電流席捲了我,渾身都在發顫,我忍不住一聲低吟,一隻手抱住了他。
像是得到了鼓勵,莫子憂更加深入地探取,靈巧的舌交纏著我的,越來越深,腰間的力道愈來愈緊。迷糊中,我只覺得他的唇舌上的桂花酒香特別的吸引人,便忍不住舔了一下。誰知,莫子憂的身子一顫,呼吸越發急促,急切地索取起來,不復方才的輕柔舒緩,仿似疾風暴雨般,激烈地交纏。我幾乎承受不住,不覺抱緊他,由著他把我帶入急轉的漩渦。
親吻之後,我躺在他的懷裡氣喘吁吁的,心跳劇烈,面色通紅,許久都不敢抬頭看他一眼,卻忽然想到一事,一下子抬頭道:“你不會是一時酒後衝動吧?”
莫子憂一聲失笑,輕輕吻上我的眉心,清朗如月的眸子看著我,忽道:“我想你。”
見我愣住了,他又重複道:“青薔,我想你了。”
他說,他想我。我的心彷彿被什麼擊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袋裡一片空白,只定定地看著他。
他輕輕如水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我總是在想你,每日都盼著你能來。我把你寫給我的書翻了一遍又一遍,看著你送給我的花一遍又一遍的失神,我把你做的那支曲子吹了一遍又一遍。我甚至每日在門口那裡望了一遍又一遍,想著你什麼時候能來。為此,我都不知道被他們嘲笑了好幾回。真是,變得都有點不像我自己了。”
原來,那幾個教書先生說的是真的,不是在單純的調侃而已。我心中想象著莫子憂站在門口等我的樣子,心中泛起一絲甜蜜。
莫子憂認真而又凝重地看著我,“雖然,我不知,我是何時喜歡的你,可我的的確確是喜歡上了你。青薔,聽完這些,你還會覺得我是一時衝動麼?”
我的心內有難言的歡喜,亦有小兒女的羞澀,彷彿在夢裡一般,滿心滿懷猶如一樹繁花夜放,美好得難以描述。
莫子憂撿起了方才不知丟落何處的酒瓶,笑若微風,“這麼好的酒不能浪費了,我們把它喝完,好不好?”
說罷,他就著酒瓶含了一口。我懵然不知他要做什麼,卻見他朗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狹促的笑意,俯下身,銜住了我的雙唇,暖暖的酒香頓時源源不斷地輸入我的口中。
我一下子呆住了,他……沒想到一向一本正經的莫子憂,也有這般放浪不羈的時候。
我被動地嚥下了那口酒,莫子憂唇貼著我的唇,低聲問道:“好喝麼?”
我“唰”的一下紅了臉,正要扭頭轉開,卻被莫子憂一手扳回來。下一瞬,他的唇已經不容遲疑地堵住了我的唇,柔軟的唇舌勾住我的,輕輕地舔舐,碾磨。我的身子一抖,遲疑地抱住他的腰,試著回吻他。他的呼吸不穩,後腰的力道加重,下一瞬抱著我更加熱烈地索取,彼此的呼吸糾纏,沉溺其中。
天光寂靜,山風涼涼吹拂,掀起彼此的衣袂翩翩作飛,偶有幾片黃葉,撲撲落下。
註釋:
①標題出自五代顧夐的《訴衷情•永夜拋人何處去》“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