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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憂思一何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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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兒,你不要睡,快醒醒——”苦澀的藥汁灌進喉嚨裡,一個恐慌發顫的聲音在耳邊喚著,“都是朕不好,朕不是故意要那麼對你的,朕只是,只是想把你留住,你快醒來!”

我沒有力氣去應他的話,好累好睏,好想睡。

醒來睜眼時,喉嚨好乾,好渴。有人遞過一杯水,我想也沒想就含著杯口喝了下去。等看清給我遞水的人時,驚得身子一顫,直直往後倒退。

陳蒨看見我這個樣子,有些惱恨,但很快平息了下來,帶著些心疼的目光輕喚道:“青兒,好些了麼?”

腦子裡飛快地轉過無數個念頭,我於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現在只是他掌中的一件玩物,一匹還沒有馴服的野馬。他對我還有興趣,還有耐心,可萬一某天他的興趣耐心耗光了,等待我的是什麼下場?

我若是想要更好地活著,活得更長久一點,就該知趣,就該順從,再用那種仇恨的目光盯著他,只會令他反感,也許他一怒之下就會把我給殺了。

陳蒨過來抱我,我沒有反抗,他有些意外,有些欣喜,輕撫著我的髮絲喃喃道:“青兒,朕做的一切,只是想把你留住。朕喜歡你,很奇怪是不是。朕也覺得奇怪,明明開始......那麼討厭你,後來著了魔的想留住你......”

“現在,你也是朕的人了,就不要再跟朕置氣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好麼?”

我不回答他,他將我抱得更緊,對我許下承諾,“慈訓宮的事是個意外,以後......以後,朕會護著你,一輩子護著你,不再叫你受一點委屈。”

真好笑,以為我是那些刻板的老夫子薰陶下三貞九烈的婦女,被一個男人睡過了就會順從他,跟他過一輩子,從一而終,永遠就只有這一個男人?!我豈會被那些封建衛道的老夫子所宣揚的愚昧思想所束縛?

我絕不是那種受了欺負和傷害,只會含著血與淚忍氣吞聲的人。別人欠我的,我早晚會一五一十地還回去。

現在我沒有任何與陳蒨相抗衡的實力,我只有忍而不動,積蓄力量,在他沒有防備時給他致命一擊,讓他跌落地獄!

要報仇,先得活著。想要活著,必須曲意順從,隱忍著厭惡,哪怕以最痛苦最恥辱的方式活著。只要活著,終有一天,我要把這個男人徹底毀掉!

云溪說,我病得很重,昏睡了五天五夜,差點在鬼門關拉不回來了。陳蒨急壞了,拿著劍威逼御醫用盡一切手段都要治好我。太后聽聞我的病情,也沒有再追究罰跪一事,只讓人送來了一本《女戒》讓我病好後抄幾本過去給她,也算懲戒了。

對於陳蒨,我擺出冷冷淡淡的姿態,不反抗,也不逢迎,就像一個在絕境中的女子,在沉重的壓迫下心如死灰,絕望的被迫接受命運的安排。如果我現在一反常態對他溫柔婉約,柔情百轉,他肯定會懷疑我別有所圖。戲要這麼演才行,我是為了活命,為了生存才不得不屈從於他,並非真心。這是一般情況下一個普通女子無望屈服的方式,他不會有所懷疑的。

隱忍不發,韜光養晦,我只能在黑暗中磨利刀子,集結所有我能夠集結的力量。等待有一日,打敗他,摧毀他,一雪前恥。

——

重雲殿刺客一案已有眉目,儘管唯一被活捉的一個刺客已服毒自盡,半點口風不漏,但廷尉還是從樂坊藝人平時所來往之人身上尋到了端倪,並順藤摸瓜查到了一個由南梁餘孽組成的叫復梁會的組織。自陳武帝陳霸先纂梁稱帝建立陳國,一部分潛逃的梁國舊臣不甘覆滅,暗相勾結,集結成復梁會,培植勢力,蟄伏不動,以待時機蓄謀復梁。而樂坊潛伏的那些刺客便是復梁會安插的一部分勢力,密謀刺殺陳帝。

可惜,廷尉那方剛查出點蛛絲馬跡,凡是稍微知情的局外人都被無聲無息地殺掉了,線索中斷,無法得知復梁會的潛藏勢力,縱使氣惱亦無可奈何。

《女戒》抄完了,拿去給太后,身子也好了起來。陳蒨開始宣我去式乾殿侍寢,我知道這是躲不掉的,咬咬牙,吞著血和淚,冷著一顆心去了式乾殿。

陳頊時不時地會入宮伴駕,我去式乾殿,自是免不了要見到他。式乾殿外,我看見楚珂跟在他身邊,僅僅一瞬間,兩個人的雙手交握,很快的又分開,快得讓人疑心是自己的錯覺。

擦身而過,我向他行禮,陳頊只是含笑點頭,輕輕地走開,沒有任何異樣。

走過楚珂身邊時,腳下一個不慎,仰頭便摔下去,幸而楚珂眼明手快扶住了我,才不至於摔個四腳朝天。

進了寢殿,陳蒨迎頭便環腰把我抱到膝上,仔細地凝睇我,“你的氣色好了不少,看著也有精神氣了。”

我強忍著內心的不適忍住不去踢開他,不答話。

陳蒨定定看著我,俯下身親上我的唇,細細吮吻,呼吸漸漸沉重。

心下鄙夷,面上卻不露半點痕跡。陳蒨把我抱到床榻上,我一動不動,任由他伸手來解我的衣帶。該來的總要來的,躲不掉的,我閉上眼睛,很好地掩住了眸子裡的刻苦恨意,健碩的身軀輕輕覆在我的身上,親吻,撫摸,擁抱……

白天回到漪蘭殿,我遣走所有宮人,自鞋底內抽出一張紙條,唇邊浮著一絲詭異的笑,“安成王和楚珂之間一定不簡單,這宮裡的秘密還真多,真是好戲不斷吶。”

昨日他們雙手交握似是在傳遞什麼東西,我假裝在楚珂面前摔倒,在他扶我起來時趁機從他袖中偷走了紙條。估計他也不會想到我一個宮妃會去偷他的紙條,就是不見了紙條也只會認為是不小心在哪個地方弄丟了。

攤開紙條,竟是白紙無一字。我不甘心,嗅了嗅那張紙條,發現有米湯的味道。我曾聽人說過,用米水在紙上寫字,紙幹後字消失無痕,只有把紙浸入適量的醋水,字才會顯現字出來。

我命人端來醋水,將紙條浸入,果然顯現出字來:三五鏡圓時,千里山風會。

“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②。”三五,指每月之十五。古人常以鏡喻月,鏡圓乃月圓。千與裡合成“重”,山與風合成“嵐”,重嵐,指重嵐閣。

整句話的意思是:十五月圓時,重嵐閣相見。

不僅隱字於無形,連約見的時間地點都寫得如此隱晦。這張紙條,無論落到誰的手裡,都不用擔心會被人識破。安成王,可真是小心謹慎。

今晚,可就是十五了。

重嵐閣地處偏僻,早已荒廢多年,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裡,作為秘密約見的地點是最好不過了。

走在重嵐閣的廊軒小徑裡,看著滿地月華清輝鋪瀉於荒敗的小院裡,逶迤著一角輕紗,猶靜似動,頹敗中透著一股子冷清的味道,滿院清霜映入我的眼眸,雪光耀耀,連心也跟著冷硬下來。

迴廊裡遠遠走來一個人,劍眉挺直,沉黑墨眸,一如既往的氣質剛毅沉靜,我含笑地迎上去,“王爺,看到是我,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看著對面的人錯愕,意外,困惑紛呈交錯的表情,我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楚珂是王爺安插在陛下身邊的人吧。如果陛下知道,他最信任的弟弟暗中派人監視他,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呢?”

“僅憑你一婦人之言,皇兄就會相信嗎?”

“王爺寫給楚珂的那張紙條就是證據,‘三五鏡圓時,千里山風會’總該是王爺的筆跡吧。王爺做事很謹慎,可惜還是被我窺破了玄機。”我眉角飛動,不等陳頊開口,又迅速搶話,“王爺也別想著殺人滅口,我要是死了,那張紙條的事就會公諸於眾,到時王爺的處境可就不保了。”

陳頊的眉目間已有隱隱按捺不住的怒氣,低吼道:“你想怎麼樣?”

我嫣然欲笑,宛若繁花千樹欲放,“王爺別生氣,我若真想與王爺為敵,大可直接去向陛下告發,何必辛苦來跑這一趟。王爺在陛下身邊安插人,必定有所求。王爺有所求,青薔亦有所求,不如我們彼此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陳頊自歸國以來就被陳蒨詔書任命為中書監,位居高位,炙手可熱,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除非,他想要的是......那個無人可及的位置。古來皇室弒兄奪位的事比比皆是,陳頊估計也想來這一套。

針尖一般扎眼的視線久久在我身上滯留,涼涼道:“你要跟本王合作,憑什麼?”

“就憑我能襄助王爺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權力,野心,地位,甚至是更多。”我語氣如玉石鏘鏘,沉鯉破冰,“只要王爺相信我。”

沒有迴音,如水流動的月華靜默了下來,長久的沉寂似乎要將月光凍結,偶有寒風吹過,煩躁的呼呼的風聲敲擊在心上,彷彿要將人的耐性磨乾耗盡。

註釋:

①標題出自西晉陸機《悲哉行》“憂思一何深”

②出自兩漢的《孟冬寒氣至》“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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