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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殺殺霜在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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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跑得遠了,確定宇文邕沒有跟上來,我才放慢步子,安心慢慢走起來。

行走在夜色中,廊回曲折,曲徑幽幽,所過處一樹一樹的花開開得堆星如畫 ,明媚若流霞。偶有涼涼的風捲來,花木重疊交錯,樹影凌亂,纏綿地糅合著芍藥、石榴、扶桑和盈盈合歡的芳香,如浪如波的撲上身來。

踩著一地的繽紛落英,花木扶疏,菁菁草木裡似有沙沙的聲動,再看夜色沉寂靜鬼魅,我隱約感到不對勁。走到廊外,一把掀開薔薇架下密實的層層枝蔓青葉。

黑色的修長身影突兀的映入眼簾,我下意識的往後一退,驚道:“誰!”

一瞬間黑衣人從蔓葉中躍出,手握長劍如練,煌煌迅急,直向我穿來。我靈快的斜身躲閃,暗想,這人手中有長劍且身手敏捷,不好對付,我身上只有防身的小刀,抵擋不住他,最好能近身攻擊,佔得先機,才有取勝的可能。

一個旋身,從側面襲擊他,伸腿往腰椎上踢去。可那人靈敏的很,我一有動作,他的劍就已自上而下向我的腿劈來。急急收腿,拳頭緊握,用力地從側面砸向他持劍的手。拳擊只是虛晃一招,為的是分散他的注意力,趁其不備一腳踢翻他,再奪其劍。可這人根本不上當,當我伸長腿踢過去時,他居然一手捏住我的腳踝,用力的將我摔在地上。

力道這麼大,我估計要被摔成骨折了。為了避免摔傷,一觸地我便連滾幾下,以此來緩解身體慣性的撞擊傷害,也是為了防備那人趁我無力還擊時刺我一劍。

果然,那人長劍刺來,我連連翻滾沒讓他得逞,然後用力翻身躍起,抬腳便跑。既然打不過,那便跑,何況女子的體力總不如男子,我消耗了太多體力,沒法再打了,保住性命要緊。

一邊一跑邊高聲疾呼,“來人哪,有刺客!”

反覆地喊著,希望有救兵來援,府裡無端的出現了一個黑衣蒙面人,一定有事情發生了。

迅急有素的隆隆腳步聲傳來,我的心安了不少。府裡的護衛來了,誰知伴隨而來的還有李寧冷肅的呼聲,“放箭!”

“咻咻”的聲音穿破夜空,箭如流星向那黑衣人射來。“叮叮叮”的聲音似水吟,黑衣人持劍抵擋,卻架不住輪番箭雨的轟炸,連連後退。黑衣人在青石板上連滾幾下躲過了一輪箭射,一個側身,森寒的眼睛已經瞄向了躲在梧桐樹下的我,閃電般地撲向我。

寬大有力的手鷹爪般抓住我的肩膀,一陣劇痛,未等我反擊,他已將我推到他前面,咻咻的冷箭朝我飛來。

我心急之下拼盡全身力氣,傾身狠狠撞開前面那人,兩個人一齊倒了下來,終是躲不過,我的肩胛上受了重重一箭。

利器穿過骨肉的聲音,刺骨的痛楚密密麻麻的絲絲纏繞上來,迅速蔓遍全身,引起一陣抽痛的低呼,痛苦地顫抖。

隱忍著痛,快速地從懷裡摸出小刀,拔鞘就往他身上刺去。一個勁力切向我的手腕,引起劇痛,掌心小刀滑落。我又一隻手伸過去,扯下了黑衣人的面巾。

走廊上照明的絹紗燈搖曳不定,橘色燈光流水一般漏進重重花木,映照在那人的臉上。

神清骨秀,長眉入鬢,眸子清亮如一波春池,薄唇不點而紅,皎如玉樹,濯濯如春月柳,蒹葭美男當是如此。

可惜我沒心情欣賞他的美色,我只想把這張好看的臉給撕爛了。 轉瞬之間,男子已迅速把面巾拉上,毫不憐惜的將我推開,卻依舊抓著我的肩膀,拿我當他的擋箭牌擋在前面。

隱約聽到宇文護的呵斥聲,“不許放箭!”

許是因為我救過他,宇文護顧及我的性命才勒令不許放箭。

黑衣人像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寒光一晃,長劍已架在了我的頸上。

“不準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黑衣人推著我,徐徐從梧桐樹下走出。他大概看出了宇文護因著我的緣故不願放箭,一下子就拿我來威脅宇文護,藉此逃脫。

遠遠地看到,宇文護帶著一幫弓箭手肅肅地立著,明別不定的燈光投在宇文護冷酷的臉上,陰晴不定。

眼看黑衣人架著我越走越遠,李寧急了,“大冢宰,不能放走他!”

“蕭青薔於寡人有恩,寡人不能棄她的性命於不顧。”宇文護沉沉道,李寧還想勸,宇文護森冷地瞪他,喝令道,“誰都不許放箭或是上前一步。違者,寡人定斬不饒!”

我心下一陣安慰,幸好他還顧著我的性命。宇文護雖不是什麼好人,卻是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若是別人,照他的性格早就不管不顧的放箭了,哪會受人威脅呢。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終於被放開。因箭傷痛得冷汗涔涔的我,再也支撐不住,飄飄墜地……

——

肩胛上的傷敷了藥,上了繃帶,身體無力地躺在床上,輕輕的喘氣。斷了一根肋骨,大夫醫治得及時,說是休養十來天便好了,開了藥方,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便提著箱子走了。

可這肩膀整日整夜的作痛,我只能咬牙忍著,夜夜難眠,心裡恨極了那個黑衣人,倘若我當時沒有及時撞開他,恐怕傷的就不是肩胛,而是數箭穿心,痛苦難當地死去了。

宇文護派了菁菁來來照顧我,她告訴我,我離開宴席的那段時間,來了一撥刺客刺殺宇文護,個個身手不凡,可畢竟寡不敵眾,最後落敗而逃,而那個挾持我的人就是其同夥。

眸光瞄到桌上一堆禮品,開啟禮單一看,有人參片、鹿筋、珍珠粉、蜂蜜,水綠翡翠玉鐲、象牙手串、珊瑚水晶、孔雀石,還有一管竹簫。

輕輕拆開盒子,執起細長的竹簫,簫色均勻潤澤,單管六孔,質地堅實,入手溫良滑亮,古樸清雅得似墨畫上疏落婉約的一枝白梅。

吹簫試音,音色圓潤明亮,竟是上好的竹簫。

一直在一旁的菁菁忍不住了,道:“青薔姐姐,這裡有那麼多的珠寶玉器,還有名貴的藥材補品,你都不看,怎麼就單單挑了一支最不起眼的竹簫呢?”

我手指輕撫簫身,淡淡道:“珠寶玉器再漂亮精緻,藥材補品再名貴不菲,對我來說,都不如一管洗滌人心的竹簫來得動人。”

菁菁的眸子變得出奇的晶亮,眼波猶帶三分深意道:“全是大司空送來的,青薔姐姐昏迷的時候,大司空來看過你好幾回了,他還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呢。”

我一聲不響地把竹簫放回盒子,對著菁菁一臉探秘的興奮和強抑制的曖昧笑意,我語氣淡淡如一波清水道:“這些東西你若喜歡,就全都送給你吧。”

菁菁頓時吃了一驚,“青薔姐姐,這些珠寶玉器,藥材補品,還有你喜歡的這支竹簫,你都不要了?”

“你若喜歡就全拿走吧。”

“為什麼呀?”

我目若磐石,語氣堅定似一汪鏗鏘的水波,“這些都是別人的東西。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我喜歡凡事靠自己,這些東西,我若想要,就必須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得來。大司空的東西,我恐怕無福消受了。”

菁菁聽完我的話,垂眸細思,才微微笑道:“青薔姐姐品性高潔,不同旁的女子,看來世間俗物是很難買到姐姐的心了。”

菁菁因那是宇文邕送來的也不敢收下,我也不管,只把那些禮品堆放在屋子的一角,動也不動。

思及那管竹簫,眼前浮現出孃親婉約又不失堅毅的面容:“青薔,孃親叫你吹簫是為了修身養性,寧心靜氣。這世間頗有些見識和才情的女子都只一心撲在男女情愛上,目光過於狹隘,缺乏大局觀,她們的才情多是吸引男子的一種手段。孃親曾經也是如此,可恨我活了二十多年才明白這個道理。將來你學成之後,絕不可獻媚於男子。身為女子,當自尊自愛,行事要警惕,不要輕易相信男人,寧作無情人,不做傷心人。你要記住孃親今日的話,永遠也不要忘記。”

我擇那管竹簫,無他,只是因為它讓我想起了孃親小時候給我買的一支竹簫罷了。

——

書房裡,賀蘭祥遺憾的嘆了口氣,“護哥哥就為一個小小侍女放走了那人,實在不值。”

“我宇文護從來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那姑娘於我有恩,我怎能棄她於不顧,做那恩將仇報的小人!”宇文護語氣鏗鏘有力,並無後悔之意。

“昨夜那夥人刺殺我是假,偷襲地牢是真,趁我在舉辦生辰宴放鬆警惕之際前來作亂,假意刺殺我企圖引開地牢裡的守衛前來救援,來個聲東擊西,想把地牢裡的人救出去。哼,我豈會中他們的圈套,我安排在陳國的細作就早來信,告知我他們的計劃。我早有準備,怎會讓這夥人得逞。”宇文護轉移了話題,分析事態。

賀蘭祥訝異不已,“他們是陳國派來的?”

“自然。”宇文護幽深笑道,“地牢裡關著誰?一個是陳國皇帝的侄子,一個是陳國皇帝唯一的兒子,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救他們的,除了陳國還能有誰。”

註釋:

①標題出自唐代元稹《說劍》“殺殺霜在鋒,團團月臨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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