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與白回答不上來,他身邊跟著一起來的人卻替他回道:“督主今日並沒有直接定下柳大人的罪,只是查出死者是柳府中人,督主才去柳府上找柳大人問個明白,沒想到還沒問兩句,柳家姑娘便直接站出來宣稱自己是殺人兇手,所以督主才將柳家姑娘帶走的。”
柳平樂一聽責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了,立馬怒喝道:“要不是譚與白威脅我說要殺了我爹,我又怎麼會認罪?”
譚與白立馬伸手指著她道:“你放肆!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有本事找人來對峙!”
“你在我耳邊說的自然沒有旁人聽見了!”
他們倆再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安歌看了一眼站在譚與白身邊的那人……譚與白位高權重,進來之後只是行了個禮便站著了,他身邊的副手也不像其他人那樣進來便跪下,也是站著的,足見他們的勢力有多大。
難怪殷沐輕易不敢動他。
如今他身邊那人三言兩語就把譚與白沒有證據亂抓人的責任甩到了柳平樂身上,再怎麼爭,皇帝也不能殺譚與白,這爭辯就是毫無意義的。
安歌又看了譚與白旁邊那人一樣,覺得有些眼熟……對,她想起來了,之前譚與白在御花園裡難為雨甘霖的時候,這人就是站在譚與白身邊的,譚與白與他寸步不離,在這種場合下,他還能主動開口為譚與白辯駁,想來這人應該是譚與白的重要心腹。
哼,既然暫時動不了譚與白,那麼把他這個出謀劃策又機靈識大體的心腹弄掉,也不錯。
安歌本是坐著的,此時起身走到柳平樂身邊跪下,看向殷沐道:“皇上容稟,這幾日柳平樂幾乎與臣寸步不離,她是沒有任何機會去縣郊殺害穆氏的。”
譚與白的心腹又道:“你們倆沆瀣一氣,自然相互做偽證!在柳府時柳平樂分明是自己承認的!”
“若照你這麼說,全天下只要有人給嫌疑者作證,就都是沆瀣一氣了?況且還不止我,柳府上下所有人,還有蘇太醫和袁侍衛,每一個人都可以作證柳平樂沒有時間出縣郊去殺人。”安歌不再理他,昂首看向殷沐,道,“皇上,臣猜測或許是穆氏的表哥見財生惡,將平樂給穆氏的銀票捲走了,又殺了穆氏。否則他們倆個人去縣郊的,怎麼就發現了穆氏一個人的屍體,另一個人卻不知所蹤?”
殷沐細細想了想,問譚與白道:“譚與白,你可找到另一人的屍體?那穆氏屍體上又有沒有銀票?”
銀票?他沒細想別的藉口,只覺得此時要是說沒有銀票的話,就坐實了安歌的話,是穆氏表哥拿錢殺人,那還怎麼繼續栽贓柳家,於是他便道:“有的。”
安歌輕輕一笑,她深知譚與白是什麼德行,他要是真的翻出銀票,就早落了他的口袋。不過更大的可能是銀票早就被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拿走了,於是又道:“口說無憑,皇上現在就可以派人去翻翻穆氏的屍體,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沒有
銀票。”
譚與白咬咬牙,不過他身邊的那個人反應也不慢,立即開脫道:“皇上,譚督主當初是派屬下去查的,為了查清穆氏的身份,當然要翻翻她的屍體,看看她身上有什麼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屬下翻到了銀票,就把銀票拿走了。”
“哦?那請問是多少銀子呢?”安歌又問。
那人看了安歌一眼,沒想到這裡還有個坑等著他跳,從之前蘇易安的話來看,這銀子是柳平樂塞到穆氏身上的,他要是說錯了數目,就明顯是他在撒謊……
那人冷道,“你糾結這銀票的事情,不就是為了證明有人謀財殺了穆氏麼?但穆氏的屍體是從池塘裡撈上來的,她掉下的時候銀票掉幾張進水裡不是也有可能麼?中途被發現屍體的人翻出來了,但他們又不敢全部拿走,拿了幾張不也有可能麼?有沒有銀票、有多少銀票根本就證明不了什麼,你問多少又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呢?你連屍體身上有多少銀票都不知道,很明顯你沒有用心在查案,還怎麼在譚督主身邊當差的?”安歌輕笑道,“你還敢昧了屍體身上的銀票,也不想那如果是重要的罪證怎麼辦?你如此貪財,又怎能在譚督主身邊好好辦事?”
到底是譚與白自己的心腹,他忍不住替此人出聲道:“有沒有資格在我身邊辦事,那是我說了算了,你又憑什麼說?”
“呀,譚督主這是要縱容這種在查案過程裡昧好處的行為了?”安歌捂著嘴,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看向譚與白。
聽到此處,景瀾在一旁第一次忍不住露出笑意,不錯嘛,安歌終於回過神來了。
譚與白擰眉想了想,他不能再上套了,如今半隻腳已經進了套子裡,得趕緊及時斬斷,便看向殷沐道:“自然不能縱容,下官回頭定處罰這辦事不力的屬下。”
他還想著帶回去私自處罰就算了?今天必要折他一條胳膊!
現在,又到了無中生有的環節了!
安歌看向譚與白道:“還不止貪贓呢。譚督主接到訊息便不管不顧地趕去柳家咬定柳大人是兇手,先是要帶走柳大人,最後要不是平樂為了保護柳大人出來認罪,那柳大人可逃不了這場牢獄之災。下官想著譚督主定然不是那種蔑視皇權、不顧大黎律法、不講證據就胡亂拿朝廷大員開刀的人吧?譚督主這麼做一定是因為有人告訴你柳大人就是兇手……”
安歌又看向他身邊的那人,道:“這人方才說譚督主是派他過去查的,所以一定是他這麼和譚督主說的嘍,譚督主乃皇上的得力之人,柳大人也是朝中肱骨,他這般挑撥譚督主與朝廷大員的關係,也不知是何等用心……莫不是……是要……犯上作亂?”
譚與白氣得直喘粗氣,好犀利的一張嘴啊,如果他不承認是聽了自己心腹的話去抓柳宗方的,那麼他就是藐視皇權、不顧律法、不講證據,如果他承認是聽了心腹的話去抓的,那麼自己的心腹就是
犯上作亂!
如今又沒時間去捏造柳宗方真正犯罪的證據,要是再給幾天時間,什麼證據都能捏造的妥妥的,柳宗方和柳平樂不是兇手也要變成兇手……可現在時間不夠啊!
是自己受難,還是讓心腹滅三族,譚與白當然選擇後者!他三族死了能保全自己,也是他的造化了!
於是譚與白跪下,顫巍巍地指著身邊的心腹道:“皇上開恩啊,是……是他告訴我有證據證明柳大人是殺人兇手,下官才去抓柳大人的。”
那心腹深知自己已經成為棄子,此時為自己開脫也無濟於事,還不如想想怎麼保全自己的族人……
他立馬跟著跪下,不停地磕頭道:“皇上饒命,譚督主饒命啊,屬下不過是想著攛掇督主把柳大人抓起來,就可以訛他一筆錢了,但屬下完全不敢存著挑撥劉大人與譚督主的想法,更不敢想什麼犯上作亂!屬下自知罪責難以饒恕,這就以死謝罪!”
說著,他便飛快地起身,狠狠地撞向大殿之中的柱子,速度快到任何人都無法阻擋……
儘管這一番辯論是安歌設計的,她看見那人額間噴湧而出的鮮血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宮裡當下人時不時就要為主子死,在宮裡當柱子都要時不時挨撞,柱子何其無辜……
蘇易安見殷沐給了他一個顏色,他立馬走到那人身邊,檢查了一番之後,道:“回皇上,人已經死了。”
譚與白還是餘驚未了,趕緊道:“皇上,都是下官失察,請皇上處罰!”
殷沐看完了這一齣戲,閉上眼睛捏了捏雙目之間,一副十分頭疼的樣子,擺手道:“景卿,此事與你無關,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個兒不用來早朝了。既然柳卿是無辜,你與你女兒便也回家去吧。譚與白你有失察之過,朕罰你一年俸祿,此案你也不必再管,朕會交給大理寺處置。”
這幾個人先謝恩回去了,殿裡又上來了幾個侍衛將譚與白心腹的屍體搬出去,清淨之後,殷沐又對蘇易安道:“安歌,你去偏殿,蘇易安你也過去給她看看傷口,包紮好了再出宮。”
安歌直到現在才把精力放到自己的傷口上,這才察覺腳掌撕扯般的疼,索性也不推辭了,謝了恩便起身去了偏殿。
此時就剩了袁起祿一個人,殷沐打量了他好久,嘖嘖嘆道:“朕真的從未想到,朕的小舅子還有這個愛好,你一個健碩男子,穿成這樣做什麼?”
袁起祿麥色的臉龐微微紅了紅,結結巴巴地道:“為為了……安歌,她……保護她。”
“呵,你姐看見定要氣得半死。”殷沐沒有過於糾結這個問題,正了正神色,道,“你說實話,那女子真的不是你殺的?”
此時,偏殿裡,安歌也問了蘇易安同樣的問題。
蘇易安面不改色,拿出隨身帶著的跌打損傷藥,輕笑道:“我惹那麻煩做什麼?我和袁起祿把人拋在郊外就走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