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樂叫完,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低下頭問安歌道:“安歌,我臉上的妝花了沒有?”
安歌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就好那就好......”
柳平樂說完,忙不迭地走到院子裡,對那位男子說道:“李公子,你來了?之前你去我家拜訪我爹,你說你供職邸報府,結果我來了一個多月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你真的是在這兒任職麼?”
那位李公子似乎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面前的人,忙笑著回道:“原來是柳小姐。之前我在柳府拜訪柳大人時說我供職邸報府,實際上說的是另一邊的邸報府......”
“另一邊?”
那李公子點頭,望向那一排翠綠的竹子後面的門道:“是呀,那扇門之後,也是邸報府,在那兒供職的人寫的不是《後宮邸報》,而是《朝政條報》。但因為我們平日裡還兼著國子監的各項事宜,所以很少到邸報府來。再加上這兒都是女眷,我們在另一邊,就算有一道門隔著,也多有不便。”
柳平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來這麼久都沒有見到你......”
李公子笑了笑,正要說話,劉詠絮迎了過來,連忙笑著客套道:“李大人,你怎麼來了?快,快進來坐。”
說著,便將他請到了偏廳......
安歌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觀,柳平樂十分在意的這位李公子約莫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五官端正......說真的,在她見過蘇易安這種謫仙似容貌的美男子、殷澂這種雖然略陰柔但確實好看的美男子、景瀾這種長相精緻的美男子之後,李令這種長相落到她眼中只能算個五官端正了。
尤其是景瀾,因為經歷沙場而多了蘇易安和殷澂他們沒有的霸氣,又因為身份緣故或者皇帝寵著他的緣故,他也沒必要、不屑於去處理人情世故,因此見誰都露出一種懶得跟你虛與委蛇有什麼說什麼的直爽少年氣。
但是......容貌不如這些人的李令嘴角總是含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顯得人溫柔和善,一看就是善於體貼人的那種。
可是從劉詠絮對待他的態度來看,這人的職位也不是特別高,或者劉詠絮不是特別在乎他......劉詠絮在乎的人,都要請到他的書房當中,拿上好的茶招待的,哪兒能就帶到偏廳裡和他們一起坐著,說話都不避諱他們。
那位李公子也沒有計較招待他的地方不對,坐定之後,笑著對劉詠絮說道:“劉大人,今日來自然是有正事......”
他在前頭說著,安歌起身走到一臉溫柔的柳平樂身邊,低聲問道:“平樂,他是誰呀?”
柳平樂連聲音都變得輕柔了,答道:“是國子監助教李令,新科探花郎......”
安歌看她這幅失神的模樣,猜測道:“你就是為了他才來邸報府的?你一直不願意和我說的秘密便是他?”
“不......不是啊......”柳平樂還是否認,可她的羞澀已經出賣了她。
安歌立馬來了興致,正要打聽更多,猛地聽到劉詠絮道:“安歌的俸祿出錯了?”
不止是安歌,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看向那邊坐著說話的李令和劉詠絮。
李令點頭道:“是,皇上知道這件事之後,特別重視,說無論如何一定要查清楚。此事本該是東廠負責的,但皇上又覺得譚督主在這方面到底還是個門外漢,覺得我們朝報和你們後宮報各方面情況都相似,更容易懂得你們俸祿該如何算,也更容易查清楚,所以就把查探此事的權利交給了我們......不知哪位是安歌?”
眾人又看向安歌,李令也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旋即笑著問安歌道:“你缺了多少銀子?告訴我,無論什麼原因,我一定給你查清楚。”
安歌能感覺到,除了李令和柳平樂以外,其他的幾個人對她的目光都帶了責備。
此事若是鬧大,就等於是把邸報府的所有人都得罪了。
可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啊!連柳平樂都瞞著,這事又是怎麼鬧到皇上那的?
“你就是安歌?具體什麼情況,你跟我說說吧。”李令問道。
安歌沒有多想,趕緊搖頭道:“李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的俸祿沒有出問題啊。”
李令昨晚上和許其堔聽見的聲音明明就是她,如今見她不願意承認,臉上的笑容便帶了些威逼的味道,道:“姑娘,說起來我和你們都算是同行,若是真有什麼事,我能幫你們就幫了。你若是不願意告訴我,皇上到時候再派東廠的人過來查......”
東廠?那可不行,上次的事表面上是安歌得罪了譚與白,往大了說就是邸報府得罪了東廠,往更大了說就是皇后和譚與白之間的糾葛。這事情要是交給東廠,就算沒事也得弄出個大事。
劉詠絮連忙賠笑道:“李大人,既然是我們邸報府的事,不如先由我們私下裡查查,若是真的出了問題,我再找你商量如何?”
“這恐怕不太行。”李令道,“若是你們私下逼迫這小姑娘怎麼辦?”
安歌眉頭一挑,她原本雖然想追回自己的銀子,但也只是覺得這件事和劉詠絮說便夠了,沒必要鬧到皇上拿去,導致整個邸報府都跟著受牽連。她現在還得依靠邸報府找到母親的遺物,無論如何也不想邸報府有事。
悄悄對柳平樂道:“平樂,你與他熟識是嗎?可否先將他勸走?他來的太突然了,你看劉大人都有些應付不來了。”
柳平樂聞言,點點頭,起身對李令說道:“李公子,如今已經快到午時了,想必你也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飯如何?吃完了飯,再回來詢問也不遲啊。”
李令擺擺手道:“這恐怕不行,許大人特意交代我要儘快查出結果。”
“上次你從我家走了之後,我爹一直唸叨著說沒有好好招待你,沒想到今日我居然能與你一起在朝為官,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機會請你吃一頓,我回去也好和我爹交代啊。”柳平樂說著,走進他身邊,真心實意地央求道,“李公子,你就圓了我這個心願吧。”
“對對對,一定要去。你還沒有嘗過我們邸報府廚娘的手藝吧?人家可是皇上御賜來邸報府的,那就是和外面有名的飯莊比也絕對不遜色的。”劉詠絮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又回過頭看了一眼郭採蘋和餘圓圓,“你們倆,和平樂一起,陪李大人先去用飯。”
郭採蘋和餘圓圓會意,二人一起過去,推搡著將他逼出了偏廳,李令也不方便大肆反抗,只好被他們糊弄去吃飯了。
待他們幾人走後,張蓮鳳剛才還擺在臉上的笑意立馬卸下,冷聲道:“安歌,我們一向對你不薄,尤其是劉大人,自從你來了邸報府,什麼好的差事都派給你,可有一點點虧待過你?你為何要這麼做?為何要將我們整個邸報府逼上絕路?”
安歌本來還想勸走李令之後平心靜氣地和大家一起商量解決的方法,如今見張蓮鳳惡人先告狀,便冷笑道:“張大人這話就嚴重了,就算追查下來,算錯俸祿的事是你一個人的負責,也只不過把你推出去就可以了,不會影響到整個邸報府的。”
“你想得太天真了,”這次接話的是樑子峰,他看向安歌,嘆了口氣道,“就算是張大人算錯了,我們都是劉大人的下屬官員,劉大人也要被治個治府不言的罪。”
“呵,她就是想這樣啊,我和劉大人都受到了牽連,她不就能扶搖直上了麼?”張蓮鳳平日裡的慈眉善目陡然不見,那雙薄薄的唇一開一合就給安歌扣了一頂頂帽子,“指不定啊俸祿根本就沒錯,是她估計把事情鬧大,好拿這件事來開罪我和劉大人。”
安歌不禁冷笑,自己之前到底為什麼覺得她是個好人?
“劉大人,這件事不是我說出去的,我只在前些天私下裡找張大人聊過,除此之外沒有告訴任何人,我不知道到底是誰把此時弄到皇上那裡去的。如今邸報府是我在京城的立足之本,我怎麼可能會讓它攤上事?”安歌轉過頭看了張蓮鳳一眼,“我安歌向來知恩圖報,若不是想著你當初曾經幫助過我,我早就將這件事告訴劉大人了,別說我沒說,就算我說了,那我也沒有做錯什麼!難道我就應該包庇你麼?”
“行了。”劉詠絮打斷了二人的爭吵,問道,“安歌,你的俸祿確實不對?”
安歌點點頭:“我只領了五兩銀子。”
張蓮鳳挑眉道:“我在賬本上寫得不是這個數,但戶部大人送過來的就是這麼多,也許是戶部接到皇上的命令給扣了吧?畢竟你不是才得罪了皇上和景瀾將軍麼。”
“皇上哪有閒工夫去對付安歌?”劉詠絮凝眉,哼了一聲,道,“你們不知道,我卻很清楚,朝報的人主動要求查這個事,就是衝我來的。朝報的主管,也就是國子監祭酒許其堔,他與我向來不和,這次逮著機會,定是要把我往死里弄。”
安歌儘管依然不覺得這是她的錯,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一種愧疚感......畢竟劉詠絮是真的對她不錯的。她垂眸沉思片刻,問道:“我去和李大人說俸祿沒有出錯,不行麼?”
“你剛才已經說了,他不信啊。”角落裡的易銀顰默默地說了一聲,雖然沒有人接話,但每個人確實都聽清了。
“既然如此,那就在他之前查清楚,去找皇上和皇后娘娘,將功贖罪。”劉詠絮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道,“邸報府要真有什麼不乾淨的事,那還是早斷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