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掛上了自己特別有修養的微笑,向不遠處的計程車招了招手,轉頭對胡斐說,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強迫他,警察叔叔來了算我的,當然,除非你想先跟我試試”
不出意外的,胖子又躲遠了我一步。
凌晨三點半,我被手機鈴聲吵醒了,迷迷糊糊接起來,我聽到了幾米乾巴巴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
“祝子,借我點錢,我在XX中心醫院”
一個激靈,我忽的坐了起來,
“不管什麼事,等我!二十分鐘!”
我提上褲子,抓過錢包,確認了一下銀#行#卡在裡面,拿了襯衫外套就衝出了房間;我在醫院的走廊上見到了幾米,他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娃娃,冷靜的讓人有點不安,
“我發小,龔sir,車禍,在搶救”
龔sir的父母還在國外旅遊,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三個小時之後,精疲力盡的醫生出來宣佈搶救無效死亡,當時幾米沒有任何反應,呆呆的站在手術室門口,像個迷路的孩子,茫然、無措,連眼淚都不敢流。
我說過,龔sir是幾米唯一的兄弟哥們兒,他們從小學就認識,初中高中在一個學校,住的也非常近;幾米青春期茫然自己性取向的時候,龔sir是被他第一個伸出魔爪的物件,結果被發現後,幾米以為自己要被打死了,他一邊哭著問這個朋友,自己是不是病了?一邊又害怕被當作變態給宣揚出去,結果沒有。第二天之後,他的朋友說,龔爸爸讓龔同學轉告幾米,這是每一個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會迷茫的事情,希望他不要太在意。
幾米16歲被母親送去各種治療時,期間數次產生自殺的念頭,有時候是因為覺得這樣活著愧疚,有時候又覺得治療的過程痛苦的難以忍受;如果那個時候不是因為一直有龔sir這樣的朋友,幾米沒準兒早就堅持不下去了;記得有一回,這個青春痘還沒褪盡的男生,拉著他去跟母親據理力爭,結果幾米哭著把對方推出了家門。
我沒有問幾米,你是不是愛過或一直愛著這個朋友?但我知道,龔sir在幾米的生命中扮演著怎樣重要的角色,他說過,等對方結婚那天,他就把自己所有的積蓄拿出來送輛車。
每一個人都在慢慢長大,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男朋友來了走了,女朋友談了分了,但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這份純粹到極致的兄弟之情;龔sir我見過幾次,有一回他跟我說,哪怕幾米有一天變了性,他也認這個兄弟,因為真正的兄弟是,一能交心,二能仗義;他還說,別看幾米說起話來女人似的,但遇上事了絕對純爺們兒。
直到龔sir的葬禮,我都沒見幾米掉過一滴淚,他陪著自己兄弟已經傷心欲絕的父母,像另一個兒子一樣忙前忙後,幫他們照顧周全,他說,沒機會參加自己兄弟的婚禮了,所以他一定要讓對方的葬禮風光體面。
葬禮後的第三天,12月23日,聖誕前一夜,幾米給我打電話問,
“祝子,現在能借到車嗎?”
於是我給鄒自責打了個電話,被對方特別無恥的預劫了一個星期的手工大餐後,我把車開到了幾米指定的地點,那是個酒吧的後門,當我準備把鑰匙交給他的時候,不放心的問了句,
“你借車幹嘛?”
“別問了,你回去吧”
我一看這個情形就知道肯定有事,因為難得見他不再一副死娘炮的樣子,
“鄒志澤的車”
“知道了,明天給他加油洗了送過去”
“到底什麼事?”
“你囉不囉嗦啊”
“在等人?”
“……”
“反正我沒事,我陪你等一會兒”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外人插手”
“我沒想插手,我就插個眼”
就在幾米還準備趕我走的時候,酒吧的後門出來一個男人,然後幾米隨之臉色一變,拎著自己的包走了過去,我從來不知道經常說自己弱柳扶風的死娘炮出手的時候又黑又快又狠,直到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時,才衝上去拽過幾米手裡的扳手,把他從那種要敲死人的狀態下拖開來;
幾米的胸膛起伏的像要炸開一般,我看到了他充血的眼球佈滿仇恨的幽光,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只說了一句,
“我還不會弄死他,你要麼當什麼都沒看到,要麼就幫我把他抬車上”
男人被扔到後備箱的時候,哼了一聲,我鬆了口氣,還好人沒死;我不知道幾米為什麼這麼做,但直覺認為跟龔sir的死有關,今天的一切都是準備過的,唯一沒有準備的是,他給我打電話借車之前,臨時想到了個更好“處置”對方的辦法;車是開往陵園,路上的時候幾米下去加了一回油,停車的時候,我一直仔細聽後備箱的動靜,雖然人已經被敲昏捆好封口了,但我還是不敢大意;那一夜雖然是我有限生命中過的最古惑最刺激的一夜,但當時唯一的感覺卻是,我與幾米一樣,異常的冷靜鎮定。
☆、討個公道
廣州的12月,也冷,尤其是大半夜扛著一個不知死活的陌生人穿行在墓碑林立的陵園,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在爭先恐後的張開;龔sir的相片在月光的映襯下竟然看著特別清晰,歪著嘴微笑的樣子有點小酷;幾米和我各點了一根菸,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再繼續問,五分鐘之後,煙抽完了,男人還沒醒,於是幾米翻出一瓶礦泉水,全部澆到了對方臉上,說實話,即便是這種狼狽的景象,我還是得承認,這是個非常帥氣的男人。
幾米抓起對方的後衣領,將他的臉拖到了龔sir的相片前,開口道,
“認識他嗎?”
男人的眼睛忽的一下瞪了老大,然後一邊搖頭一邊嗚嗚的想說點什麼,
“看來你的記性不錯”
“他是我最重要的兄弟,十天前出車禍死了,酒駕,別急,我知道不是你乾的”
“我認識他20年,我知道他喝過酒後從來不會自己開車”
“知道我怎麼找上你的嗎?呵,還真挺不容易”
“我當時就想知道,是什麼人把我兄弟的心給傷死了,我沒別的意思,就想讓他死了以後,再見他想看的人一眼,我本來想跟你心平氣和的聊一聊,可是你特麼真不配”
“你認識他有一年?嗯,據我所知是一年,你認識的他的時候,跟人打了個賭,我說的沒錯吧?”
“我兄弟,筆直筆直的,對你來說很有挑戰性是麼?你跟你的朋友賭了多少錢?哦,我想起來了,一輛什麼什麼小跑?我查了一下,那車才特麼200萬,200萬!”
“真的,我特別特別佩服你,要不是今天死的是我們家龔sir,我就給你送束鮮花慶祝一下你的偉大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