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得怯場。應酬之事本就是月兒從小學來的, 她更知道自己現在需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於是雙手攤開,面上略帶歉意:“是在抱歉,夫人, 我剛剛給患者打了針,還沒洗手, 不能和您握手。非是我沒有誠意, 望您見諒。”
李世齡伸出的手便這樣被拒絕了,卻也不慍不惱。反而從容笑道:“韓夫人真是羞煞我了。早就看到了韓夫人的報道,敬佩您這種女中豪傑,新人楷模。奈何我這俗事纏身,一直都不能參與到大家的義工行動中來,慚愧不已。”
說到這,伸出的手仍舊沒有縮回來,氣勢上也沒有縮回來的意思。
“韓夫人剛剛為病患打了針, 您都不害怕細菌,我倘若害怕細菌,豈不是讓整個國家的人所恥笑了?”
拋開立場與情形不談,倘若萍水相逢,月兒定然會被眼前人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三言兩語便放強行拉近了距離,讓月兒想一個人扮演受害者的角色的主意落空。
月兒只得清淺一笑,伸出手來,與她淺淺握住:“哪裡話,夫人您是運籌帷幄全域性之人。您掌的是萬萬人生死,我救的不過是一條條性命罷了。”
話中之意已經很明確了,總統府倘若能還萬萬人以太平盛世,何須她在此救這些苦難之人。
二人就這樣勢均力敵卻並不過分顯露鋒芒地暗自對峙了一番,月兒不急不緩,穿著已經洗得發舊,還被病人蹭上了汙漬的護士服,仍舊不掩優雅之態地帶著總統夫人參觀了整個醫院。
陪著總統夫人演夠了戲,做足了體恤民情的姿態,又享受了一番眾人的仰視與愛戴。從始至終,二人都沒有當眾提及一次“韓江雪”。
一直到了總統夫人要離開,二人行至門口,屏退左右。夫人才對月兒說:“韓夫人,你我一見如故,不如我們找時間再好好敘一敘家常。”
月兒知道這位夫人是來堵記者的嘴來的,真正想說的話還沒說開,自然得應承下來。
“你現在身份特殊,我邀你去總統坐坐也不現實,平白怕又惹來一些流言蜚語。我聽說北京城有個不錯的班子,如今倒是在天津呢。今晚有演出,我包下二樓的包廂,想邀請韓夫人一同去熱鬧一番,可好?”
特地找那人多口雜之地現身,就這麼急於讓民眾看到雙方和諧之態。果然,總統府急了。
月兒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故意佯裝拒絕:“夫人,夫君尚在囹圄,我去那熱鬧處,恐怕更要惹人閒話了。”
“哎,韓夫人,”她搖了搖頭,“囹圄這個詞用著可是並不恰當。韓少帥如今是我總統府貴客,怎能說身陷囹圄呢?”
“既然如此,那月兒恭敬不如從命。”
鬧中取靜,總統府這番姿態,月兒知道,他們坐不住了,與她談判的時候到了。
月兒回到韓家,聽聞總統夫人要請月兒去聽戲,宋小冬和木旦甲堅決不同意。
“江雪都已經被扣下了,你去了這鴻門宴,還要賣一個搭一個麼?”
月兒不以為然:“想抓我早就抓了,等到現在沒什麼意義。更何況扣著江雪都訛不來錢,我就更沒用了。”
木旦甲仍舊不同意:“就算他們有心談判,也該是秦總統出面,派女人出來算什麼意思?”
言罷又覺得有些不妥,忙補了一句:“我不是瞧不起女人啊,就是拿女人當槍使,下作。”
月兒自詡性情溫和,也知道女人自尊自愛不必時時爭在口舌上,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邊人都這般怕她誤會。
她自然明白木旦甲是擔心她,於是解釋道:“畢竟如今與總統府抗爭的,是我這個女人。倘若總統出面,這事情不就越鬧越大麼?”
她咬了咬牙:“索性我都應承下來了,到底是鴻門宴還是敘家常,去了不就知道了麼?他們若真是想扣下我,我倒也能和江雪團圓了。”
說罷,月兒便不給他們再反駁的機會,轉頭看向宋小冬:“今晚演出的是你們的班子麼?”
“是,是我大師兄的場子。”
一說到這,宋小冬一拍大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戲院裡都是我們的人,他們若敢胡來,我們便和他們鬥到底。”
靠一個戲班子打正規軍,這也就宋小冬的腦子能想得出來。
“晚上演的是哪齣戲?臨時能換麼?”
“換肯定是換不了,這都是提前定好了的,觀眾買的就是你這齣戲的票。你問這個幹嘛?”
“您就說今晚演的是什麼就行。”月兒略有些不耐煩,宋小冬的性子,真是能急死人。
“捉放曹。”
捉放曹……白麵花臉曹操……月兒暗自思忖了一番。
“既然改不了劇目,能在結束的時候多唱上一段麼?”
宋小冬點頭:“返場,倒是可以。”
月兒趕忙否認:“不不不,不是返場。而是多演一段戲。藉著這身行頭,多演一折子。”
“你到底想幹什麼?”宋小冬摸不著頭腦。
“左右都是曹操的戲,我想加一段華容道。”月兒緊緊握住宋小冬的手,雙眸之中盡是懇切,一點不似有戲謔之意,“您一定幫我安排上這一折子。”
宋小冬不明就裡,但知道肯定其中有深意,於是便領了任務一般匆匆趕去戲班子了。
月兒幾乎是掐著點去戲院的。早一分怕顯得有求於人,晚一分又怕有拿喬做派。
韓家的汽車緩緩停在戲院門口的時候,衛兵已經開始了巡查,來聽戲的人都需要被檢查上一番。
月兒隔著車窗看見旁邊停著的汽車,總統夫人已經到了。
二人乍一見面,總統夫人也是頗有些意外的。月兒仍舊穿著那身舊衣服,未曾裝扮。
一雙雙眼睛看得見,也便心知肚明,她此行多迫不得已。
“抱歉,直接從醫院過來,來不及換衣服。失禮了。”
“無妨。我們怎麼可能嫌棄可敬之人呢?”
二人客客氣氣上樓,坐定之時,茶水果品已經準備齊全了。
包廂在二樓正中央,正對著臺子的地方。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又不至於離著太遠看不清。
果然是好地方。
“韓夫人,繞了這麼大一圈子,我們也可以切入主題了。如今您靠著文人的筆桿子妄圖和總統府的槍桿子對峙,說實話,勇氣可嘉,但如同蚍蜉撼樹。”
四外嘈雜,也不怕隔牆有耳,總統夫人先開口了。
月兒低眉輕哂,纖纖玉手不緊不慢拈起茶盞,清淺飲啜,朱唇含笑。
“夫人,你我心知肚明,如若真實蚍蜉撼樹。樹會大老遠陪蚍蜉喝茶麼?”
月兒話音一落,又好似什麼都沒說過一般,溫和一笑,手腕迴轉,展示了已然空了的茶盞:“茶還不錯,不妨嚐嚐。”
總統夫人也含笑飲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