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聽:“真的,駱駝,我不去游泳,你別折騰我了。”
“哦那……行唄。”駱亦卿微妙地頓了頓,掛掉電話,看著秦顏走遠。
半晌,嘴角壞兮兮地勾起來。
好叭,既然江連闕無情無義,那他就也安靜如雞地閉嘴叭。
就看他自己什麼時候能發現,他跟秦顏其實住在同一個小區裡,連樓棟都連著號叭。
嘻——嘻——嘻——
☆、看著我
上樓之後,秦顏洗了個澡,躺在沙發上扒拉錄音機的天線。
這玩意兒的年齡算起來也挺長了,還是她小時候離開明裡市時買的,一眨眼,竟也已經這麼多年。
像盒子裡,那個用聲音陪了她這麼久的少年一樣。
仰面望著天花板,秦顏一分一秒地數時間。
熟悉而短暫的前奏過後,她聽到少年清朗的聲音:“大家好,我是你們的老朋友,樂正謙。”
一如既往熟悉的開場白,少年的聲線朗潤而溫和,“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曲子,是肖邦的升c小調第四幻想即興曲Op.66。這首曲子是肖邦的遺作,也是他創作的名副其實的第一首即興曲,獻給狄斯特夫人。”
少年的手指在琴鍵上落下,微頓,一段激烈的快板,漸升的樂曲從指間流水般滑出。
秦顏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他把曲子處理得輕快而迂迴,像少年見到心愛的女孩兒時百轉千回的心思,低沉內斂,很想偷偷看她,卻又在視線相交的瞬間快速收回眼神。
“有樂評人認為,這首曲子收尾很草率,是未經修改就定稿所致——可要我說,你們不就是欺負人家是遺作,沒法跳起來跟你們較真。”
樂曲進入中段變為降D大調,優美舒緩的樂聲裡,少年的聲音稍帶著點兒揶揄的笑意,卻一點兒也不顯違和。
秦顏不自知,跟著笑了一下。
“在我看來,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在於他們即使某些方面稍有殘缺,也比一般人高出好大一截。”他語音輕和,“所以普通人不要自不量力地跟天才比,天才們也不要一天到晚玻璃心呀……”
夜幕低垂,少年在飛揚的音符裡低聲絮語。如同摯友的密語,輕而緩地印入腦海,化成遠隔千山的擁抱,無聲地融入骨血。
秦顏想笑,又有些哭笑不得。
如歌的中板漸漸進入幻境,回到第一段,尾聲又反覆了中段旋律的低音部。幻境之中堪有盛世美景,彷彿伸手便可觸及,時隱時現,餘音嫋嫋。
“不過,不管樂評人們怎麼說,我始終覺得幻想即興曲是沒什麼哀傷情緒的。”落下最後一個音,樂正謙笑道,“所以選在我也很開心的時候彈給你們聽,希望你們以後一想起我,就會覺得很開心。”
少年笑得促狹,音線像琴音一樣優雅溫和,“好了,晚安。”
夜色沉而濃,客廳內燈光明亮,空間內的樂聲漸漸低下去。
秦顏抱著收音機躺在沙發上發呆,欄目結束後,亂七八糟的廣告都接踵而至跟著響了起來,人聲一起,倒令不見人氣的客廳都跟著熱鬧了幾分。
這些年她曾無數次,在心裡想象過樂正謙的模樣。
長大後個頭逐漸拔高的少年,必然也有一張被天使吻過的臉。或許他彈奏鋼琴時也是夜深時分,鋼琴置於落地窗旁,屋內燈光微昧,夜風帶起細紗窗簾時,明明滅滅的萬家燈火便盡皆收入眼底。
彼時少年微闔雙目,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輕巧落下,從鋼琴裡跳出來的音符一碰到空氣就會變成融在夜色裡的精靈,然後逶迤壯闊地遷徙過萬水千山,飛到自己身邊——
然後在臉上落下一個吻。
“啊……”
即使只是想象,秦顏也情不自禁地想捂臉。
太蘇了。
抱著毯子滾啊滾,她窩進角落,把自己縮成團,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手機螢幕。
樂正謙所在的電臺是娛樂巨頭“JC傳媒”旗下一家子公司,開在與明裡市遠隔千里的帝都。秦顏曾在新聞上看到過那棟高聳入雲的建築,四面都裝著性冷淡風的玻璃牆,想來一入夜,就會有星星墜落在上面。她總會無法控制地去想,樂正謙深夜出入那棟大樓,在流動的燈火中,被夜風挽起衣角的樣子。
即使他很久之前就曾提過自己也還是學生,並不是專職鋼琴師,之所以留在電臺,也只是出於“一個無法實現的約定”——
可是……
“蘇就是蘇啊。”
僅僅聽他的聲音和聽他彈鋼琴,就讓人想流鼻血。
更何況……秦顏有些走神。
她是見過他的,很多年前,在濱川市。
倔強的少年,頭髮硬得好像鋼針,長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眼,桀驁得如同一頭不肯服輸的小獸。
陽光從庭院的薔薇架上傾下,她走出屋子就見他坐在牆頭,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朝下,落在她手中剛出爐的曲奇餅上。
她以前只知道在森林裡烤鬆餅會引來貪吃的松鼠,卻是自那天起才發現,原來自己在家裡烤甜點,也會引來住在隔壁玻璃房子裡的小公子。
手機微微一震,一條新訊息彈出來,秦顏回過神。
她不常用微博,當初是為了關注樂正謙才申請了現在賬號,那時候她翻遍JC電臺的關注也不見哪個像是樂正謙的私號,就默默地把這歸為“樂正謙咖位太低人家公司大號都懶得關注”,但觀察了一陣子才發現,JC電臺的號……好像就是樂正謙本人在用。
她忍不住跑到私信裡去問,他倒是答覆得很快,直言是自己偷懶,不想在兩個號之間切換,索性就沒有申請私號。關注JC電臺微博的人不算多,互動量又低,何況他更新自己的事也不勤,偶爾發兩條還都是類似於“肖邦先生,生日快樂啊”這類含糊得不管是電臺公號還是鋼琴師私號發出來都不違和的內容,所以也沒什麼人往心裡去。
秦顏動動手指,把注意力放回手機。
樂正謙新更的那條微博是“今天超級開心,希望你們像我一樣開心。”末尾掛著兩隻撒花的綠色小恐龍。
好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很開心了,所以他到底在偷著瞎樂什麼?
秦顏點開私信,輸入“所以你到底在開心什麼”,想了想,刪掉。過會兒又輸,“你的肖邦系列什麼時候能彈完?”,想了想,又刪掉。
輸了刪、刪了輸,重複幾次,她放棄了。
最後,只發出俗氣又老套的兩個字:“晚安。”
拽住毯子,秦顏懊惱地矇住頭。每次面對樂正謙,她都像是得了某種急病,瞻前顧後,小心翼翼,語言能力驟然低下,滿心充盈得要溢位來,卻又堪堪停在邊緣。
壓在手下的手機微微一震。
秦顏微怔,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