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默,莊以彤神情有些恍惚:“我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限於傳統,便請假回家,只是在為以後能再次上朝為官而高興。
“我竟然,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
莊以彤看上去飽受打擊,女帝出言安慰道:“別想太多,只不過是因為你父母的要求罷了,就算你想到了這一點,他們還是會反對的。”
“就像我當初入朝為官時那樣。”莊以彤苦笑一聲,見準新娘心情不好,她們另起一個話題,談論起來。
過了會兒,莊以彤再次變得興致勃勃:“我們都商議好了,以後後院依舊交於婆母,等日後有了孩子,平日裡也有奶孃和母親帶著,我們就在休息時守著孩子,只是十月懷胎,又要休息很久。”
“實際上懷孕並不阻礙上朝,小心一點就可以了。”
舒書蘭這句話還沒說完,外面聽見她發言的人先急了,剛聽聞女兒有朋友來訪的主母走近,就聽見了最後就幾句話。
“誰說的,我早告訴你這丫頭,”她走進來,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下莊以彤的額頭,“我早告訴過你,先管好後院,再生下自己的子嗣,這才能安心,你一天天總往外面跑,夫家會有意見的。”
“母親,我也有自己的官職……”莊以彤抗議著,被她母親再次鎮壓:“就不該讓你去讀女學,入朝做官,讓你的心越來越野了。聽我的話,先在夫家站穩腳跟,籠絡好夫君,這是你下半輩子的幸福。”
“可女人的幸福何必要寄託在男人身上。”舒書蘭聽不下去了,“在我看來,莊姐姐她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就算不討好夫家,也會過得很好。”
主母將視線放在這兩個女兒的友人身上,語帶敷衍:“小姑娘,你不懂,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養家餬口那都是男人該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朝廷發放的俸祿不足以讓女官養家?”寧素的問題讓其他兩人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莊以彤的母親笑笑:“怎麼能這樣說,等你們成親後就明白,女人管好後院已經不容易,又何必再去前朝呢。你們也是女官吧,等你們嫁人後,就會發現,生兒育女操持家事才是女人該做的。”
“沒有什麼是該做的。”舒書蘭忍不住說道,然而她說的那樣理所當然,讓自己都氣樂了,對方的思維已經形成定式,已經無法糾正,“算了。”
莊以彤使眼色使得眼睛快抽筋也沒反應,只好提高聲音阻止母親繼續說下去。
“今日就到這裡吧,等你成親那天,我在送上賀禮。”
“我亦是如此。”
兩人意興闌珊,起身告辭。
“我送你們。”莊以彤一下子竄出去,把母親的阻攔拋到身後,她邊往外走邊對著寧素連連告罪,“對不起,我母親她……”
“無妨,不是她的錯。”
等莊以彤皺眉回到閨房,她母親還想數落她幾句,提到剛才的二人,莊以彤揉著眉心嘆氣:“我一直給您使眼色,剛才那裡,站著的是女帝。”
“女、女帝?”她看著眼生,本以為是沒見過的貴女所以沒放在心上,怎麼可能是女帝。她想起自己剛才居然對著女帝說嫁人了要待在後院,眼前一黑,險些沒暈過去。
其實女帝沒有覺得她冒犯,舒書蘭也沒有覺得她做錯了。
那只是一個被時代洗腦的女人,懷抱著一片慈母心腸希望子女過得好,只是被侷限了。如她這樣的人還有許許多多,這確實不是她們的錯誤,只是她們的悲哀。
第56章 女帝世界
“您聽說過孟麗君的故事嗎?”
從莊以彤的閨房出來以後,沉默了一路的舒書蘭在酒樓雅間喝下兩壺米酒後, 突兀的對女帝說出這樣一句話。
未等女帝回答, 她自顧自地開口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為了洗清後構陷在她親人和愛人家族上的罪名, 孟麗君女扮男裝改名換姓參與科舉考試, 連中三元,與自己的父親兄弟愛人同朝為官。最後不願意換回身份的她, 卻因為酒醉不小心暴露, 氣極吐血,又被得知她女兒身的皇帝逼入後宮為妃。
舒書蘭講到這裡, 停頓了一下, 她再次拿起酒壺,順著細長的壺嘴嚥下了一壺酒液。
“後來呢?”女帝沒有阻止她的發洩,而是安靜的聆聽著這個故事,適時地做出迴應。
“後來……”她睜著一雙醉意朦朧的眼睛, “後來孟麗君上書表明自己的苦衷,承認了身份,被太后封為公主嫁於心上人,最終三美共一夫, 故事就是這樣的結局。”
女帝沉默片刻後說道:“這個結局和前面的故事, 彷彿是割裂的。”
“因為這個話本的原作者, 在寫到孟麗君被逼入宮的時候,就棄筆了, 之後的結尾,是後人所撰。”
“原來如此。”女帝看著對方又煩悶地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即使是度數較低的米酒,這樣喝下去也會醉的。“女子自古不易,無論是書中人,還是書外人。”
鬥爭總是艱難,而要面對整個社會無形的桎梏,改變如今已經有數千年曆史的男權社會實在太難。
到了女帝這個地位,她要處置叛亂的藩王時,也有人打著留存燕家正統血脈的旗號請她網開一面,更不要提普通人。
就連有些入了女學的女子,在她們的家族眼中也只是鍍金,以便更好的嫁人的女子,她們有著自己的野心,卻被困在了後宅之中。雖然律法保護中舉的女子可以入朝為官,旁人不得阻攔,但不是每個人都有算得上開明的父母,也不是誰都有和家族鬧翻的勇氣去參與科舉的。
從前任女帝到現在,努力了許多年,女子地位雖然提高了許多。但並不穩固。如果當她死後,上臺的人瘋狂打壓女性的話,這幾十年的努力都會如鏡花水月一般消失,甚至女子的境況會更加悲慘。
這一點,屋內的兩個人都知道。
舒書蘭沒有說話,寧素嘆了口氣,將注意力轉到方才的故事上,打破了愈發凝滯的空氣:“這個話本故事應該不是最近的,否則何必女扮男裝。”
話音未落,兩個人都想起來初遇時的場景,舒書蘭易容成男生的模樣,於是女帝搖搖頭,將口中的話更改了:“若是如今的話本,恐怕我們很快能在梨園裡聽見這折戲。”
“我是在搜到的古籍上看見的。”被女帝的話語弄得酒意都散了三分,舒書蘭編織著謊言,“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話本,紙張古舊泛黃,書後還記載著作者的生平,只是大約在無人知曉,流傳不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