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類少年站在完全不同的立場。在大部分的妖怪看來,人類只是他們食物鏈的一個環節,當初妖族掌權者多為和平派,種族壯大時期都願意將人類視為平等的一個族群,承認他們身為人的權利,可後來隨著妖族內部矛盾的加深、人類不滿足於區服妖族的統治,兩個種群的紛爭日益加重,摩擦四起,戰爭頻發。
在他還活著的時候,人類的保守黨手握政權,和妖界聯盟國簽署了合約,達成暫時的和平發展,可這和平的表象下仍舊是暗潮湧動。
儘管衛桓是個混不吝,可他在這種時候反而拎得清。人與妖積怨千百年,父母在戰爭中殉職,自己也是為了維穩而死,可他從來沒有恨過普通人類。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只是犧牲品。
想到這裡,衛桓無聲嘆了口氣,目光不經意間瞥到遠處的鐘樓,發現電子顯示屏右下角的年月日。
心跳像是驟停一般。他突然抓住摩托小子的肩膀,“上一次反擊……”話還沒說完,他立刻又改口,“我的意思是,人類突擊戰是什麼時候?”
男生嚇了一跳,摩托車都跟著晃出一個S型的走位,“突擊戰……七年前了吧,那會兒我還是小學生呢,好久沒打仗了。”
衛桓的心跳越來越快,就像此刻混亂的大腦。
七年……
難不成他過了整整七年才詐屍嗎?
衛桓抓住男生的肩膀,風聲太大,他提高了音量,“你剛剛說好久沒打仗了,那現在是什麼形勢?贏了?”
“也不是!”那男生的聲音也拔高了,“怎麼可能贏,現在凡洲的執政黨就是妖怪的傀儡,人類現在慘的一匹好嗎。”
他走的這幾年發生了這麼多變化嗎?衛桓又問道:“人類……我是說現在的首相是宋成康嗎?”
“宋成康?”男生像是反應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你說他?早下臺了!都不知道換了幾代了。現在的傀儡黨……唉不說了。”
看來他說的傀儡黨,應該就是沒有實權的被妖怪掌控的政黨了。那以前保守黨的人呢?還有那些成天喊著要和妖怪打仗的激進派,都去哪兒了?
思緒被貼著衛桓耳朵擦過的什麼東西打斷,那玩意兒還最後擊上了前面這個男生的頭盔,噹的一聲脆響,速度太快。
“臥槽?!”那男生罵了一句。
“他們帶武器了。”衛桓轉頭望向後面,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些人就拿起槍支,對準了他這個目標。
“你這有可以擋子彈的東西嗎?”
“沒有。”那個小男生聲音都顫起來,“不是吧他們一會兒要開槍嗎?”
“給你槍你開不開?”
“我不開,我不敢。”
“……哇那你真棒。”衛桓深吸一口氣,看見前面有一個巷子,巷子口似乎是什麼燒烤攤之類的小店,“哎哎,往那個巷子口開。”
機車猛地大轉彎,車身都快貼上地面,衛桓趁機伸長手臂一把將燒烤店前擺著的摺疊小桌撈起來,四個腿兒一折,正好擋住飛過來的子彈。
“你好機智啊!”
“你車技也不賴,老司機這波挺穩的。”衛桓打嘴炮的同時低頭仔細檢視桌面,他們的子彈似乎不一般,在桌面留下來的痕跡很小,和普通子彈不同。
“等一下,這個巷子……”
衛桓一口氣剛放下又提上來,“你別告我前面是死衚衕啊,你說我現在就跳下去一頭撞死。”沒準兒又讀檔重來。
“不是,是大路。我怕他們在另一頭堵著!”剛說完,巷子的另一端果然傳來了追捕隊的鳴笛聲,巷子口八成已經被堵了。
視野不太清晰,衛桓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靠近左邊牆壁的地方,有幾個一米高的金屬垃圾桶,上頭擱了一塊半米寬的廢棄長木板。
“從這兒走。”衛桓身子左傾,掄開胳膊把手裡的摺疊桌擲向木板底下的第一個垃圾桶,咚的一聲,第一個垃圾桶倒在地上,原本平放著的長門板失去平衡,朝著他們這頭傾斜下去,一端落在地上呈斜坡狀。
“聰明!”車主握著把手的手狠狠一轉,直接從衛桓打出來的斜坡上駛去,“抓緊我!”
衛桓的身子和摩托車一起騰空,連人帶車在半空劃出一道圓弧,最終越過那些防守在巷子口的追捕車隊,隔了十幾米落地。
“我靠!太爽了!”騎車的男生壓低了身子,瘋狂提速,把那些車甩得老遠。
“爽點真低……”衛桓小聲bb,”你要是能飛還不樂瘋過去。”
風呼呼地吹過去,小男生根本沒聽見衛桓的吐槽,自顧自道:“那邊有一個特別隱蔽的路,從那兒走他們肯定追不上。哎對了,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那個標誌好像是殺千刀研究所的,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他們幹嘛抓你?”
“一睜眼就進入追殺副本,我也很慌張呢,都沒個發任務的npc……”網癮少年衛桓忽覺後頸一痛,伸過手去居然拔下來一根針管,“臥槽??”
視線逐漸模糊,還沒等他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握著這截針管昏了過去,趴倒在前面男生的背上。
衛桓做了個夢。
夢裡的他沒穿校服,戴了頂黑帽子,用人類形態混跡在一個混亂的貧民窟。
對了,這裡不就是暗區嗎?
他若無其事地走在一群人類之中,看起來和他們並無二致,反正這種地方也不會有妖類探測器。夢境被五光十色的燈光切割,像是破碎的鏡子一樣,折射出好多好多詭異又瑰麗的畫面。
手腕被一個人類男孩兒拉住,他的頭髮是藍色的,和上善學院的那些鮫人一樣,可又不大一樣。衛桓被拽到地下室,裡面滿是跟著音樂搖頭晃腦的人類,他們的手裡拿著顏色詭異的液體,人類稱之為酒。
妖怪不喝酒,或者說,不喝人類釀製的酒。
但衛桓向來離經叛道,妖族越是不讓做什麼,他越是喜歡做什麼。
酒精把意識攪得一團亂。混亂中唯一清明的瞬間,就是他被拽離的時候。視線暈乎乎地從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一點點上移,寬大黑色外套,藏在裡面露出一點點邊緣的深紅色校服,白皙的側頸,再上移……
那是一張比衛桓見過的所有人類、所有妖怪都好看的臉。哪裡都好,就是不愛笑。
[私闖禁區,你是想連累我跟你一起被處分嗎?]
忽然驚醒。
衛桓睜開雙眼,不知為何,有種悵然若失的錯覺。
他以前的確來過暗區,而且不止他來了,那個冷冰冰的傢伙也跑來抓他回去。可衛桓怎麼始終記不起遇到他之後和回到學校受罰之間的那段記憶,間斷的空白。
房間的門忽然間被推開。
“哎,他醒了誒!”
是熟悉的聲音,就是那個摩托小子。衛桓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