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鬆的機會倒也不錯。
她早已提前向老師請假,大概是她最近表現太好,老師並未為難她,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只是格外叮囑她不要玩得太瘋,注意分寸,“你要記住你是已婚人士。”
鍾亦心目瞪口呆。
她對芮妮抱歉地笑笑,“我已經答應我朋友去她家派對了,你今晚玩得開心點。”
芮妮湊近她,神神秘秘地問:“我媽說你已經結婚了,是真的嗎?”
她的目光落在鍾亦心光禿禿的無名指上,眼神裡寫滿了不信,儘管美國人崇尚自由和人權,但八卦的本質從無例外。
“當然是真的。”她不戴戒指,只是為了方便練琴。
“那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他?”
鍾亦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同芮妮告別,順著道路往老師家走去,冷風撲面,她低著頭稍稍裹住自己的風衣,用中文自言自語道:“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
她在老師家練習到中午,今天老師和師母恰好都在家,梁霽辰上週也結束了在中國的行程,此刻正在門外,幫師母佈置萬聖節燈飾。
鍾亦心整理好東西下來,看到門口擺著一隻碩大的南瓜燈飾,圓滾滾的,可愛極了,到晚上亮起來,孩子們會挨家挨戶地討糖吃,場面十分熱鬧。
她是個成年人了,沒辦法厚臉皮地去討糖吃,她直接到前廳的桌上抓了一把,放進風衣口袋裡了,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我等你。”梁霽辰一個人站在門口,拿著電話貼在耳邊,不知在跟何人通話,收線的時候,鍾亦心剛好撞見他那一閃而逝的表情,嘴角微微彎起,眼神放鬆,他居然在微笑。
她揉了揉眼睛,很肯定自己看錯了。
梁霽辰不是面癱,他當然會笑,可那是客套的,或者敷衍的,而不是剛才那種令人浮想聯翩的。
“師兄,在和誰聊天?你看起來心情很好。”她附身摸著那隻南瓜燈,覺得它可愛極了,一瞬間的福至心靈讓她意識到,梁霽辰剛才的表情,就好像在摸著一隻可愛的南瓜燈。
不是她看錯了,就是他面部神經出問題了。
梁霽辰將手插在口袋裡,說:“和一個朋友。”
基於她對師兄的瞭解,她不會傻乎乎地去問他“哪位朋友”,他是一個情感十分克制的男人,就連祝福和鼓勵,都表達得儘量委婉,就像那時候回寄給她的那張明信片,神秘得如同一句佛偈,隨便她怎麼理解。
“老師說你進步很大,”梁霽辰輕鬆轉移話題,“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鍾亦心越發覺得奇怪,梁霽辰從什麼時候起,對她的事情這麼關心了?
她才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這是針對她一人的,難道他得了絕症了?
“我會參加今年的聖誕演奏會,正在籌備,歡迎師兄來聽,”她俏皮地對他笑了笑,“莫扎特,很聖誕,總好過你的巴赫。”
她一向不喜歡梁霽辰演奏的巴赫,優雅理性到沒有溫度,她承認他在技巧上的天賦和精準的演奏,她只是不喜歡這種表達,彷彿把情緒用刻度平均地分配到每一個音符上,永遠不會失控。
不會失控的人生,太無趣了。
所以她在所有西方節日裡,尤其喜歡過萬聖節,只要願意,任何人都可以在這一天放縱自我,裝扮成各路妖魔鬼怪,或者卡通人物,或者任何人。
只有想不到,沒有扮不了。
離開老師家裡,鍾亦心步行回家,離晚上的派對只剩八個小時,她需要在這段時間內,換好衣服,化好複雜的妝,手殘如她,自然沒打算自己完成今晚的妝容,她將朋友辛西婭約到家中,將自己這張臉完全交給她。
辛西婭是她本科時認識的朋友,她畢業於佛羅倫薩美術學院,學的是雕塑,化妝只是她的業餘愛好。
她帶來了一箱專業的化妝工具,在給鍾亦心化妝之前,她先幫自己化好,她今晚把自己打扮成DC漫畫中的小丑女哈莉·奎因。
誇張豔麗的煙燻妝容,戴上一隻choker,漸變色的紅藍雙馬尾,和眼妝相映成趣,超短皮褲配上網眼襪,朋克又嬉皮,鍾亦心看得發出一聲讚歎。
辛西婭就頂著這副扮相給鍾亦心化妝,看久了,鍾亦心的小丑恐懼症都快被治好了。
今晚鐘亦心cos的是黑天鵝,辛西婭給她化上一個誇張嫵媚的煙燻妝,像兩隻黑色的翅膀,在眼角勾上黑色藤蔓花紋,唇色血紅,頭髮梳成整齊的高發髻,戴上精緻華麗的黑色王冠,禮服是特意找裁縫改過的,縫上黑色的羽毛,在胸口釘上水鑽,華美又哀婉,美麗又邪惡。
純潔的白天鵝完成她的蛻變,象徵著又生到死的轉變。
掙扎著,渴求地,破繭而出。
從藝術角度來講,反而是新生。
鍾亦心有舞蹈基礎,形體舒展優美,光潔修長的肩頸呈現出柔弱卻堅韌的美感。
辛西婭頗有創意的在她的腳踝化上逼真的紅色傷痕,血跡斑斑的伶仃腳骨,充滿了悲劇意義的悽美。
辛西婭推著她來到衣帽間裡的全身鏡前,鍾亦心簡直嚇了一跳,她能直接帶著這身行頭去演電影,辛西婭的妝,完美貼合了她的輪廓,不能更逼真了。
一切就緒,已是晚上七點半,她們隨便叫了份外賣打發晚餐,當外賣小哥送貨上門時,看見站在門口的黑天鵝和小丑女,他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差點將外賣盒打翻在地。
辛西婭摟著鍾亦心,笑得張揚放肆。
夜幕低垂,一走出房子,節日氣氛濃郁,各家各戶門口都亮著誇張的燈飾,孩子們成群結隊地在街上跑動,辛西婭的男朋友駕車,帶她們來到位於四十八街的奧薩奇大道。
鍾亦心拿出手機,拍下一張大街上群魔亂舞的畫面,開啟朋友圈,她猶豫片刻,還是退出來,將這張照片發到微博小號上。
她們進入一棟熱鬧的獨棟房屋,屋內人頭攢動,穿著各類奇裝異服,音樂聲震得心臟發麻,鍾亦心和辛西婭暫時分開,各自去找相熟的朋友。
萬聖節的氣氛迷亂狂熱,她端著酒杯,獨自走上三樓露臺,望著遠處喧嚷的燈光,獨自享受這一刻的靜謐。
“Chloe?”
身後傳來一個男聲,她轉過頭,透過他面上的妝容認出他來,她朝他友好地笑了笑,舉杯致意。
這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叫羅登拜爾,是一名頗有名望的律師,他弟弟在柯蒂斯學習指揮,透過這層關係,他認識了鍾亦心,幾次共同聚會後,他追求過她一段時間,後來不了了之。
羅登拜爾兀自走到露臺欄杆處,他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鍾亦心聊天。
還是老套路,先殷勤地誇讚她今天的打扮,又狀若無意地將話題引到他成功的事業上,接著,富有技巧地提到他目前單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