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倘若池天豪不是還要顧及名聲的白道大俠,而是黑道魔頭,只怕早就不管不顧大開殺戒了。
既如此,他們自然要乖覺一些,免得真的刺激到了對方,讓他失去理智。
“呵!”抱劍獨坐一邊的黑衣女子嗤笑一聲,目光如一抔冰水,潑向盛怒中的池天豪,“池大俠何必同我們這些小角色一般計較。我們這也是根據事實,合理推測呀!”
“咔嚓咔嚓——”
客棧的地板之上,一條條裂縫如蛛網般擴散開來,池天豪所在之處,一雙寸許深的腳印深深塌陷下去。
他緩緩轉過身,眼神落在黑衣女子的臉上,喉嚨裡發出一陣沒什麼情緒的笑聲,眼神冷厲。
“呵呵,倘若連天魔教聖女也算是小角色的話,池某人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天魔教聖女?!
這五個字出口,客棧內氣氛更加詭異,不少人抬腳就要悄悄溜走,以免受到這兩位黑白二道大人物交手的波及。
蘇意如不動聲色地伸手按在懷中劍柄之上,高高抬起頭望著對面的人,語氣似乎意有所指:“池大俠識人的眼力果是高明!”
兩人俱是笑盈盈看向對方,但目光卻都沒有一絲一毫笑意。
下一刻,空氣之中似有劍光閃過,冰冷的劍風自眾人耳邊颳起,兩道人影已經碰撞在了一起,劍鳴錚錚。
蘇意如劍法輕盈靈動,身形更是鬼魅如狐,池天豪則人如其名,招式大開大合,一柄重劍揮舞起來虎虎生風,如劈山斷嶽。
兩人實打實對拼了幾個回合,最終還是池天豪經驗老道,內力深厚,揮劍橫掃,直接將蘇意如擊飛出去,噼裡啪啦撞倒了一地桌椅。
蘇意如“砰”地一聲砸在角落一張桌子旁邊,池天豪的追擊便緊隨其後。
她腰身大幅度後折,如同一隻漆黑的蝴蝶輕盈躲閃,劍鋒自鼻尖險之又險地擦過。
緊接著,她手腕翻轉,一蓬牛毛般的漆黑細針便密密麻麻射出去,池天豪不得不抽身急退。
蘇意如目光一瞬變得銳利,正要乘勝追擊,目光卻突然瞟到了一直坐在旁邊這張桌上的白衣人,她神情不由一怔。
高手過招,最忌分神。
就在蘇意如呆住的這一瞬,戰鬥經驗豐富的池天豪已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撲了出來,動作似拙若巧,袍袖飄飄,猶如一隻巨大的黑色蝙蝠。
漆黑重劍暗沉無光,徑直斬向了蘇意如白皙而脆弱的脖頸。
一直屏息凝神觀看著戰鬥的眾人忍不住發出嘆息之聲,似乎不忍看到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此消逝。
一隻如玉的手電光火石間探出,拉住蘇意如的手腕,只是輕巧地一拽一推,便輕而易舉將她推離出戰圈,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另一隻手則隨手拿起桌上的一筒牙筷,手腕翻轉之間,天女散花般激射出去。
這一瞬間,普普通通的牙筷彷彿化作了世間最可怕的暗器,難以言喻的殺氣充斥在整間客棧之中,為這些牙筷附加了無與倫比的鋒銳氣勢。
池天豪翻身後退,急退。
他手中一柄重劍揮舞起來,密密麻麻的劍影幾乎化作實質,叮叮噹噹之間,將襲來的牙筷全部擊落。
他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但下一刻這微笑便徹底僵住。
不知何時,他已被逼到了客棧的牆角里,一道白影后發先至,倏忽之間已來到面前,一柄沒有劍尖的殘劍架在了他脖頸之上。
池天豪瞪大雙目,死死盯著眼前的人。
一襲雪白長衫,腰懸碧玉簫,烏髮漆黑如墨,臉部輪廓俊秀而優美,一條雪白絲絛蒙在他雙眼之上,隨著三千青絲飄在身後。
他氣度高華,如遙坐雲端。剛才極力收斂的存在感徹底釋放,只不言不語站在這裡,便像是天上仙君紆尊降貴踏入凡間,讓所有人心頭不由自主生出誠惶誠恐之感。
蕭妄一手握著長劍,姿態很穩,毫無猶疑,彷彿畫師持筆,下一刻便要揮毫而出。
聽著身後蘇意如靠近的腳步之聲,他輕聲開口,語聲平淡:“你要找的人是我,何必牽涉無關之人?”
☆、問頂峰3
“……你真的沒有死?”
面前之人長身玉立,白衣不染纖塵。面色雖略帶蒼白,持劍的手卻平穩如山,哪有一點不久之前的狼狽?
池天豪眉峰緊鎖,臉上一條條傷疤像蚯蚓一樣蠕動著,他神情複雜,眼神裡各種情緒交錯。一絲罕見的欣喜過後,心中更多的卻是沉重。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池天豪也並不想要真的置對方於死地。
但對方小小年紀心腸已是毒辣至極,此前便數次設下計謀,欲要加害沐清風,過去這些年更是為天魔教出謀劃策,手段陰險狠辣。
若不趁早將之剷除,待將來他武功大成,又不知多少正義之士將會慘遭毒手……
池天豪猶豫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下來。
“對不起……”
低聲唸了一句,他突然暴起,不顧脖子上的殘劍,整個人向蕭妄身上撞過來,周身內力鼓盪,竟是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蕭妄敏銳至極,早就察覺到了池天豪的情緒波動,但他畢竟不是此人真正的兒子,自然也沒心思配合其繼續上演大義滅親的戲碼。
就在對方撞過來的瞬間,他一手持劍自其脖頸之上擦過,留下一道淡淡血痕。另一隻白皙如玉的手則突然自寬大的袖口探出。
勁風起。風聲颯颯,似要切金斷玉。
蕭妄修長的手指伴隨著勁風點出。
——正中其丹田。
……
“……這樣真的不要緊?”
客棧之中,蘇意如呆呆看著被·乾脆利落廢去武功、昏厥在地的池天豪,目光落在蕭妄身上,被他二話不說便直接下手的果決嚇了一跳。
……說好的父子相見,抱頭痛哭、不,劍拔弩張呢?
原本還以為兩人會互相指責一陣,沒想到蕭妄上手就把人廢了,全程一個字也沒說。
“不廢了他的武功,他就會一直四處追殺我。”蕭妄語氣肯定地陳述道。
看在對方是這具身體的生身之父,蕭妄暫時不想趕盡殺絕,但若是對方不識趣地一再追殺,他可就不敢保證了。
反正原主本就應該墜崖身死,早已償還了他一命,蕭妄自身可不欠他什麼。
根據蕭妄對命運劇本的瞭解,池天豪並不像之前蘇意如所說的那樣虛偽。
只不過在他這一類人眼中,所謂的妻子孩子永遠都只是自己的附庸,為了心中的大義,隨時隨地可以被他犧牲。
——卻不曾問過犧牲者是否願意。
這也正是如今江湖上,尤其是武林白道之中,被大多數人認可的普世價值觀。
為救義兄血脈,捨棄自己的獨子,乃誠於義;為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