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嗎?
他們說你退役了,那以後,你再也不會突然消失了,是嗎?
房間裡暖氣充足,葉小船隻穿一件黑色打底T恤,還是覺得好熱。
他走到窗邊,將窗戶開啟一條縫,臉貼上去,任雪花打在臉上,眼皮上。
單橋從浴室出來,葉小船立即將窗戶關上。
“哥,我開了車,也是去遠城。”葉小船說:“明天你坐我的車吧,就不麻煩他們再往遠城開了。”
“只剩一百來公里,很快就到了。”單橋說:“沒必要。”
這話說得不太明白,葉小船卻聽懂了。
那兩人是單橋的隊員,雖然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但這一別不該是在即將到達終點的時候。
葉小船說:“那我們明天一起走,我開在你們後面。”
單橋說:“行。”
房間忽然安靜,葉小船想找話說,但剛才想好的話,一面對單橋,就忘了個精光。
單橋正在整理被子,看上去是打算休息了。
葉小船忽然喊道:“哥!”
“嗯?”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去遠城嗎?”葉小船一出口就後悔了,但又抓不到韁,剎不住,“我走的時候,明明說過,我再也不會回遠城。”
單橋放下被子,轉過身。
四目相對,葉小船的眸子像暴風下巨浪滔天的海,單橋的眼卻像又深又遠,不受風浪影響的海底。
“你有你的理由。”單橋說,“那箱果乾和野菌,謝謝。”
葉小船說:“你都知道了?”
單橋點頭。
“我……”葉小船的視線逐漸變得炙熱,“那些都是我挑的,我現在沒有當司機了,在彩巴城賣乾貨。”
“嗯。”
“我離開遠城後最早去的是林城,那兒有我的鋪子,我還交了幾個朋友。”
“嗯。”
“我的鋪子叫‘小船的海’,‘海’是‘有海’的‘海’。”
“嗯。”
葉小船有種感覺,他離開遠城這兩年間經歷過的事,其實他哥都知道。
可是為什麼?
單橋難道打聽過他的訊息嗎?
去年還在林城炒板栗時,他曾經察覺到一道熟悉的視線,但當他往視線的來處望去時,卻沒有看到那熟悉的人。
他以為絕對不可能是單橋。
去林城是臨時起意,他當時買的火車票是到南部,但車到中途,他就下了,隨便換乘了一輛開往西南的火車。
單橋怎麼會知道他在林城?
可是如今單橋的反應,卻讓他無法不去想——那天他感受到的熟悉視線,的確是來自單橋。
心臟的熱度轉移到眼眶,葉小船走到床邊,蹲在單橋面前,望著單橋。
單橋也看著他。
“哥,我這裡有個紋身。”他偏過頭,將頸側的飛鷹露給單橋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今晚做的事,說的話,很多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謝溯總說小船老闆很冷靜,每次選貨從來不會腦子發熱。
可他冷靜,只是因為遠離單橋。
“是一隻鷹。”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已經有些顫抖,“我到林城之後紋的,圖案是我和紋身師一起設計的。”
單橋垂眸,近距離看著那隻鷹,還有葉小船的脖頸。
在軍隊裡,這是個極為危險的動作,脖頸是人最脆弱的命門,沒有人會將這裡輕易暴露在別人面前。
但葉小船卻做得這麼自然,好像給他看看脖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在林城時,他遠遠看過這個紋身,知道是一隻鷹。現在離得這麼近,才注意到這隻鷹畫得十分精細。
單橋不由得抬起手指,輕壓在紋身上。
肌膚相觸,葉小船心臟狠狠縮緊,身體難以自控地抖了一下。
單橋將手指挪開。
就這一瞬的碰觸,像是撞開了葉小船竭盡所能堵著的一扇門。
他猛地抬起頭,孤注一擲,口不擇言,“哥,這個紋身是一隻鷹。”
單橋說:“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紋一隻鷹嗎?”葉小船說:“紋在脖子這種地方?”
單橋再次在葉小船眼中看到那種屬於成熟男人的佔有丨欲。
“有人曾經對我說——葉小船,你看到那隻鷹了嗎?鷹雖然總是形單影隻,但它很自由,它在享受自由。你哥看上去也是一個不願受到拘束的人。”葉小船聲音裡漸漸多出幾分狠勁,眼神鋒利又熱烈,“展翅的鷹就是你,所以我將它紋在我脈搏跳動,血液流經的地方!”
單橋眉心很淺地皺著。
“哥,我兩年前離開遠城,是不想束縛你,但是,但是……”葉小船說著一頓,眼眶更紅,“但是我後悔了,我想回來!”
單橋輕聲道:“葉小船……”
“我想追你,正經追你!”光從葉小船眼中迸裂而出,帶著絕望後新生,與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想回到你身邊!哥,我想束縛你!”
第31章 沒有人不熱愛自由
單橋再次撫丨摸那枚飛鷹紋身,先是手指碰觸,然後是掌心覆蓋。
電流從相觸的地方濺起,葉小船渾身發麻,腿與腰一脫力,幾乎要蹲不住。
在身體一晃時,他本能地伸出右手,握住了單橋的膝蓋。
單橋沒有將他推開,也沒有命令他鬆手,只是看著他,手從紋身處離開,捏住了他的下巴。
“哥……”他低喃道。
“我偶爾想,當年如果沒有將你抱到我家裡來。”單橋說:“我還是會在十八歲時入伍,到這遙遠的邊疆。你呢?你的人生是什麼樣?”
葉小船沒想到單橋會忽然對自己說這麼長一句話,更沒想到單橋會長久地撫丨摸丨那丨處紋身。
“如果你沒有救我。”他迎著單橋的視線,“我早在年滿十八歲之前,就沒命可活。”
單橋眉心的皺痕更深,手指也加重了力道。
葉小船順著這份力道揚著臉,一瞬不瞬地望著單橋。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像夏天迅猛的雨一般,密集地砸著窗玻璃,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
可葉小船卻覺得,更響的是自己的心跳。
他終於在單橋黑沉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像是過了很久,單橋捏住他下巴的手鬆了勁,“不早了,去睡吧。”
“哥。”葉小船說:“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單橋已經別開視線。
但葉小船在剛才那一眼裡緊握住了一縷希望,“鷹真的永遠只愛自由,厭棄一切束縛嗎?”
單橋站起身來,走到門口。
葉小船不禁喊道:“哥!”
單橋沒有轉身,卻在手已經搭在門把上時說:“沒有人不熱愛自由,但只要活著,就會有牽掛。”
葉小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