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鬱就抬頭盯著自己的父親。
“這不是當時太忙嗎?”沈健想了想,再次解釋說,“我一直請假,到最後都急了,真想撂下手不幹了,可是那鱉孫手裡還有我這幾個月的工錢……”
說著說著,沈健的眼圈也有些紅。這個理由他曾經透過信件解釋給家人聽,可這是第一次親口向自己最親近的人說,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了個出口,能把全部的委屈都訴說出去。
沈健盯著沈天鬱看了半天,然後突然笑了:
“我兒子長的這麼好看,和他媽一樣,真像一朵花兒。要不小名就叫‘花芽’吧。”
尤金蓮捶了丈夫一把,嬌嗔著輕聲抱怨,‘這不是給妞取得名字嗎?’可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拒絕。畢竟在農村,男性才是家裡的主導。沈天鬱在他們提起‘小名’這件事的時候就開始揮舞手臂,表示憤怒以及不願意。不過由於他的溝通方法欠佳,反抗無效。
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陳夏生瞪大眼睛看著沈天鬱,半晌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花兒。”夏生似乎很喜歡沈天鬱的這個小名,他張口喚,一遍又一遍。
“花兒,花兒。”
☆、第 4 章
第四章
村西那邊有個娃兒小名叫尿尿,因為他剛出生的時候就開始撒尿;他哥哥小名叫驢叫,因為哥哥出生的時候驢子突然叫了一聲。
村東那邊有個妞兒小名蛐蟮,就是蚯蚓的意思,不用說,她娘生她的時候肯定是踩到蚯蚓了。就連沈天鬱的表哥,也有個閃亮的小名,就叫狗蛋。
這一年多,沈天鬱聽過無數稀奇古怪的小名。他甚至已經認命,做過最壞的打算,心裡給自己起了很難聽的小名。可他發現人算不如天算,儘管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還是為這個稀奇的名字到吸一口冷氣。
‘花芽’?這是哪家姑娘的小名啊。
前世的時候沈天鬱長相就偏柔,在青春期發育前都是同學的笑柄,沈天鬱對自己那張精緻的臉很是無奈,那時候最害怕在語文課本里看到女性化的形容詞,因為總會有人把它用到自己身上。日後他開始發育,到高中就有了一米八的高個子,再沒有人把他當成女人,可幼年的陰影久久不散,這個小名讓他有些自卑。
沈天鬱清了清嗓子。他很想說話,並且每天都在嘗試,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沈天鬱不知道自己身體出了什麼毛病,他就是不能說話。
不能說話就沒有抗議的本錢,這件事只能暫且作罷。
沈健回來的第二天,村裡來了一個戲班子,過來唱戲。一家人早早起來,把農活幹完,就等著晚上看戲呢。
這一天尤金蓮也忙,早上往陳夏生手裡塞了一快錢,讓他帶著沈天鬱出去玩。
陳夏生牽著沈天鬱的手就出去了,在攤子上買了一個肉包,還有五顆糖。陳夏生把肉包掰開,裡面的肉餡都餵給了沈天鬱,自己吃包子皮,又往沈天鬱口袋裡裝了三顆糖,自己剝開一顆放在嘴裡,又剝開一顆放到沈天鬱嘴裡。
這樣算下來,沈天鬱就有了四顆糖。那種劣質的水果糖讓沈天鬱頭痛不已,他根本不喜歡這種甜東西,就趁著陳夏生不注意,張口吐到了地上。
沈天鬱本來是不想讓陳夏生髮現。沒想到那水果硬糖掉到地上發出了‘鏗’的脆響。陳夏生下意識地低頭看,就見到了被土裹得髒兮兮的硬糖。
“……”
沈天鬱心裡慌了。他知道對於這個家來說,糖是了不得的東西,只有過年或者辦紅白喜事的時候才能吃到。對小孩兒來說更是不得了,那是流著口水饞的要死、不知道要和家長哭泣著哀求多久才能吃到的東西。
果然,陳夏生停住了腳步,他責怪地看了沈天鬱一眼,突然彎下腰,對著沈天鬱的嘴親了一口。沈天鬱從來沒被他親過嘴,當即有些僵硬。可很快,他就發現陳夏生不是想和他親嘴,而是想把自己嘴裡的糖過到沈天鬱嘴裡。
沈天鬱更僵硬了。他小小的身體就那麼呆立在地上,震驚地張大嘴巴,那顆硬糖就順利地淌到沈天鬱的嘴裡,帶著陳夏生的口水。
等陳夏生離開了,沈天鬱還微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盯著陳夏生。陳夏生彎著腰,把沈天鬱吐出來的糖撿起來,用衣服擦了擦,然後乾脆地往自己嘴裡塞。
他拉住驚呆了的沈天鬱,道:
“走吧。”
沈天鬱終於合上了嘴巴。他覺得嘴裡甜甜的,那顆糖很大,幾乎和他現在的嘴巴一樣,沈天鬱很費力才能全都含住,被噎的咽不下去口水,他心說幸好自己是重生過一次,不然直接給一個小孩兒吃這麼大塊的糖,不卡住才怪。可他再也沒捨得吐出去,儘管他被膩得噁心。
因為他知道,這種自己嫌棄的糖果,已經是陳夏生能對他最大的寵愛了。
陳夏生帶著沈天鬱來到村西的河邊,用網兜撈魚蝦,家裡人不愛吃田螺,陳夏生卻撿了不少田螺,這是要帶回去給雞和鴨子吃的,吃了田螺的鴨子下蛋會多,而且好吃。
沈天鬱坐在岸邊,抱住膝蓋,看著自己的手臂。現在他還是很小,快兩歲了,胳膊上還有嬰兒肥,儘管在外面這樣曬著,也曬不黑,用陳夏生的話說:
“——像是一截藕。”
沈天鬱安靜地看著在河裡撈魚的陳夏生。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說話,家裡就會把他送給何家夫婦,一切就會像是前世,何家夫婦回到城裡,生意越做越大,家財萬貫,然後人工受孕,連續生了兩個兒子。
還要這樣嗎?沈天鬱眯起眼睛,嘆了口氣。
今天的收穫很大,陳夏生撈了滿滿一桶,田螺都從殼裡爬出來,吸著桶壁想逃出去,被旁邊垂死掙扎的魚一尾巴扇下來。陳夏生摸了摸鼻子,溼著腳胡亂穿上鞋,就拉著沈天鬱往家走。
桶裡的龍蝦揮舞著鉗子,一下一下頂著桶蓋,發出‘噗通’的聲響。陳夏生走的有些急,後來走到一片玉米地邊上,對沈天鬱說:
“花兒,你在這兒等著,我肚子有點疼。”
沈天鬱張了張嘴,因為沒法說話,他就閉上了嘴巴。陳夏生把桶放到沈天鬱旁邊,讓他按住桶蓋兒,自己鑽到了玉米地裡。
沈天鬱等了好長時間,正中午的太陽很熱,曬得他眼睛都酸了,可是非常舒服,身上會出些細汗,被風一吹立刻就幹了,特別涼快。
陳夏生久久沒回來,沈天鬱也沒想進去找他。這裡的玉米種的密密麻麻的,要進去都需要鼓足勇氣,沈天鬱這樣的小個子可能一進去就被掛住,根本出不來。
過了一會兒,陳夏生走了出來。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右手擋在後面,左手還拿著一朵花骨朵,彆扭地往沈天鬱這邊走。
陳夏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