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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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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勸你別走這步險招,看看你都急成什麼樣子了!”淑昭儀看著來她宮中取暖的德昭儀,撇嘴道。

“你還不是一樣,鼻子上都長火癤子了,哎呦!”德昭儀嘴唇上起了個大血泡,說話都會疼。

淑昭儀摸了摸鼻子邊上的疙瘩,疼得皺起眉:“近來也沒吃什麼,怎麼就上火得這般厲害?”

冬日太后免了每日請安的禮節,妃嬪們便三日去一次。這一天,眾人聚集在慈安宮,這些個原本貌美如花的妃嬪,一個個不是牙疼就是長疙瘩,淑昭儀鼻子邊的火癤子已經冒頭了,德昭儀更是整個下嘴唇都是腫的。

“這都是怎麼了?”太后奇道,天寒地凍的,怎麼還上火得這般厲害,“叫太醫來瞧瞧。”

“不、不必了!”德昭儀慌忙道,“這些時日姐妹們時常湊在一起嗑瓜子,想必是炒瓜子吃多了。”

“是麼……”太后靜靜地看了德昭儀一會兒,緩緩挪開視線。

出得慈安宮,德昭儀只覺得腿腳一軟就要摔倒,幸得身邊的小太監扶了一把。

“你怎麼了?”淑昭儀看她臉色不對。

“你還不明白嗎?咱們是中了熱毒了!”德昭儀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皇長子無事,她們卻中了毒,這分明是事情敗露了,太后可能不清楚究竟是哪個妃嬪動的手,索性給她們所有人一個警告。

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下毒的人至今每天還傳來成功的訊息,想想各個環節牽扯的人,錯綜複雜,太后是如何絲毫不打草驚蛇而反制住她們的?越想越心驚!

淑昭儀聞言,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果真不愧是能生下兩個貴子母儀天下的女人,這手段絕不是她們可以比的!

更可怕的訊息還在後面,等眾妃嬪回宮之後,太后派來的太醫也到了,說是太后體恤,來給她們把把脈。

年邁的太醫蹙眉診脈半晌,在兩位昭儀出了一頭冷汗的時候,才慢慢悠悠地說:“兩位娘娘這是中了熱毒了。”

“啊!”淑昭儀禁不住尖叫一聲,驚恐地看著太醫。

老太醫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娘娘為何這般驚恐,熱毒又不是中毒,此乃熱氣虛浮、火氣攻頭之症,喝幾帖敗火藥便是了。”

給各宮大人開了降火的藥方子,老太醫很是納悶,這些妃嬪究竟吃了什麼,臘月火氣攻心,正月火氣攻頭。

“果然還是太熱了。”太后聽了太醫的回稟,皺了皺眉,決定再次削減宮中炭火的份例。

蘇譽看著北極宮突然多出來的一堆銀霜炭撓了撓頭:“怎麼這麼多好炭?”銀霜炭燃之無煙,是上好的取暖炭火,宮中向來供不應求,怎麼會多出這麼多送來給他燒火?

“後宮的妃嬪們嫌炭火太旺。”汪公公幹咳一聲道。

蘇譽瞭然地點點頭,大安朝果然國富民強,連銀霜炭都被嫌棄。於是,毫無負罪感地拿這上好的炭去做燒烤。

在北極宮的窗邊支了炭爐,架上一張鐵網,將切好的魚肉片、鮮蝦、螃蟹放上去,一邊烤一邊刷醬料,薄薄的魚肉片很快被烤出了一條一條的網格。

金色的貓瞧著稀奇,圍著那爐子轉了幾圈,又跳到蘇譽的肩膀上伸著頭看。

“小心些,別掉下去了,”蘇譽把肩膀上的毛球拽下來放到盤著的兩腿間,“別伸爪摸啊,鐵網燙!”

雖然知道皇帝陛下沒那麼傻,但當他變成貓大爺的時候,蘇譽總忍不住擔心他會突然伸爪。

“兒子,別過去。”離王一把抓住企圖靠近爐子的小毛球,自從年三十趕回來吃了宮宴,離王就一直在京中住著,沒回封地。

“這些妃嬪真是體弱,烤火還能烤得上火。”黑色的貓走到爐子旁邊,盯著鐵網上的烤魚片,試探著想要伸爪。

“哪是體弱,她們是中了毒了。”離王拍了試圖伸爪的黑貓一爪子。

“咦?怎麼回事?”知道第一片烤魚自己鐵定吃不到,凌王殿下原本就悠閒地枕著兄長的肚皮犯困,聽得此言頓時豎起耳朵。

離王見有人願意聽,便興致勃勃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了一遍,甚至德妃是怎麼謀劃的,其間買通了哪個宮人,他都能說得一清二楚。

皇帝陛下吃了一口剛烤熟的蝦肉,舔了舔唇:“這些女人真是麻煩,明日就遣散出宮。”

“你們在說什麼?”蘇譽見幾個貓聊得火熱,不由得有些好奇。

皇帝陛下仰頭跟他抵了抵腦袋,將方才的意思告訴他。

“還沒有太子,怎麼遣散?”蘇譽不以為意,翻動了一下手中的魚肉。

“興許很快就會有了。”景王看著那片魚肉,突然說道。

眾貓頓了頓,齊齊轉頭看向景王,尤其是離王,目光灼灼地想要知道新訊息。

黑色的貓呲了呲牙:“想知道?來跟我打一架就告訴你。”

“熟了!”蘇譽將薄薄的魚片剷起來,裝在盤子裡,放到軟墊上。

一群毛球頓時躥了過去,獨留下還在得意洋洋等著打架的景王殿下在原地呲著牙。

過了年,寒冷的冬日便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

冰雪消融,河道開封,皇家的大船也改造妥當,一切就緒,只欠東風。

“雪停了,得趕緊回東海。”景王眯眼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憂心不已。沒有了可以震懾海怪的瑞雪,薄冰化開之後,淺海的海怪馬上又要作亂了。

“誰去?”國師倚在軟榻上,看著眼前的海圖,皇長子殿下蹲坐的地方,就是太上皇所在的小島。鮫人在迷心術下不會說謊,但路途遙遠,大海茫茫,鮫人也不敢保證能準確找到位置。

“弘浥和二皇兄留下,”皇帝陛下把圖上的小貓拿過來揉了揉,“大毛交給母后。”

昭王殿下還未及冠,不能離開京城,而精明能幹的離王無疑是代替皇帝留下來處理朝政的最佳人選,反正他們都走了,也不怕他天天瞎叨咕。

蘇譽左右看了看,御駕親征這件事歷朝歷代都是不怎麼提倡的,但奇怪的是,在場的所有貓沒有一個反對皇上前去的。

國師垂目沉默片刻,突然道:“我也去。”

“不行!”皇帝陛下想也不想地一口否決,其他人也是一副不贊同的樣子。

狴犴神力的傳承僅僅靠著血脈就行,白澤卻不行,不只要靠血脈,還需要國師們代代口耳相傳的法術,如今下一代國師還沒個影蹤,若是國師跟著他們在海上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

“你們以為,他們回不來是因為什麼?”國師不為所動,聲音清冷而堅定。

眾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太上皇他們當初出海,並不知道海中的真實情況,後來遇險,一則是睚眥太厲害,毀了船隻;再則便是在海中海怪眾多,沒有可以預先探測危險的國師,船毀人亡也是意料中事。

“沒有本座,你們也會像皇兄們一樣,迷失在海中。”國師冷白如玉的長指慢慢劃過海圖,這只是根據鮫人的供詞大致畫的,實際上海中的情況要比這複雜得多,僅僅依靠一個年輕的鮫人姑娘根本不可靠。

皇帝陛下那淡色的薄唇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讓皇蘇去吧。”坐在角落裡吃魚乾的昭王殿下突然出聲道。

“你懂什麼?”景王呼了弟弟一巴掌。

昭王抱住腦袋:“皇蘇不去,你們認得路嗎?”

“當然……不認得……”凌王提起一口氣,復又頹喪地吐出來,指望一隻貓認得水路,還不如指望一條魚會捉老鼠。

“十三叔留下。”皇帝陛下最後拍板道,同意了國師同去的提議,只是國師離京,對於大安是一件非常大的事,京中定然會有動盪,就得讓手握重兵的肅王留下鎮守。

眾人對於這個決定沒有異議,只有凌王殿下對於兄長換成了弟弟這件事揪心不已。十三哥雖然也喜歡打他,但他可以打回去,二十一卻不一樣。面對著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弟弟,凌王殿下向來只有被揍得很慘,和打回去然後被揍得更慘這兩種下場。

安頓好京中事務,眾人前去向太后道別。

太后抱著皇長子,靜靜地看了他們一會兒,良久方道:“去吧,記得回來。”

蘇譽聞言,頓時覺得鼻子一酸。

常言道貓記家,狗記路,面對著一群貪玩的貓,太后總是寬和而無奈的,最後能說的,唯有一句記得回家而已。

二月二,龍抬頭,吉,宜出行。

羽林軍以十分隆重的儀仗恭送皇家貴子們登船,場面的恢弘程度遠超過當年太上皇御駕親征,原因無他,只因國師走出了皇城。

由海灘下馬車的地方一直到碼頭,鋪了長長的紅毯,無數的百姓聚集在海灘上,雖然也是人頭攢動,卻一片鴉雀無聲,與景王下船那日截然相反。

海中的形勢越來越嚴峻,京中百姓的生活也受到了影響,海怪頻發,正常的魚大量死亡,出海捕魚的人還時常受傷。聽聞這次皇上御駕親征,帶著國師前去解決海怪之事,救民於水火。百姓感激不盡,自發地前往海灘上送行。

皇家的馬車緩緩而來,兩位親王率先跳下馬車,而後皇上下車,百姓們跪地山呼萬歲。

自從大安開國以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連一點戰亂都沒有,百姓們對於皇室,對於國師,已經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蘇譽被這場面嚇了一跳,沒料想皇室出海打仗,百姓反應竟然這麼大。

沒有理會跪地的百姓,安弘澈拉著蘇譽徑直上了船,站在甲板上負手而立。蘇譽站在皇上身邊,看著國師那輛馬車還是毫無動靜,汪公公上前小聲催了幾次,一隻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才伸了出來,緩緩拉開車簾。

雪白的衣角剛剛露出來,原本跪著的百姓們立時攤開雙手,趴下身子,真正的五體投地。

鮫綃如煙,白髮如雪,清冷高貴的身影如九天之上的神祗,讓人不敢直視。直到大船起錨,百姓們才敢抬起頭來,看著那三艘巨大的皇船漸漸消失在天邊。

大船三艘,中間一艘為皇室所在,其餘兩艘則裝著精兵。

京郊的狹窄海灣只允許一隻船通行,三艘大船排成一行,沿著海灣一路向前,朝著東海進發。救國救民也好,營救太上皇也罷,前路漫漫,註定充滿了不平靜。

改造過的大船,不僅外殼包了結實的鐵皮鐵刺,內裡也與原先的戰船大不相同。

大船底艙寬廣,裡面是水手、糧倉和廚房,船面起了兩層,一層為大堂,二層為臥房,另有一觀星臺高高聳立。

最大的房間自然是給皇帝陛下的,國師佔了最前面的房間,從房間的落地大窗走出去就是觀星臺,凌王和景王各佔一間。蘇譽茫然地看著大家快速選好了房間,撓了撓頭,自覺地跟著皇帝陛下進了主屋。

本來準備讓汪公公傳話,賞賜蘇譽與自己同住,沒料想剛一轉身,低著頭往前走的蘇譽就撞到了懷裡。皇帝陛下哼了一聲,這蠢奴,真是的,當著皇叔和皇兄的面就這麼黏著朕。

國師進了房間就沒再出來,估計又去參研星象了,汪公公端著熱茶在門前站了一會兒,不敢打擾國師,轉而走到主屋前。

船上的牆都是木質的,屋內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汪公公默默收回準備敲門的手,進了景王的房間。

一隻老鼠突然跑到腳邊,汪公公嚇了一跳,快速將茶壺放到桌上,彎腰就要去捉,一道黑影迅速躥了過來,疾風一般追著會跑的老鼠,順勢給了多管閒事的汪公公一爪子。

“三兒啊,咱們去捉……”無聊的凌王殿下過來找景王去捉魚,魚字還未說完,就眼尖地發現了那寶藍色的、跑得飛快的,“老鼠!”

凌王殿下驚呼一聲,瞬間化作黑黃相間的大貓,朝著會跑的布老鼠撲了過去。

不是說要商議行程讓他倒些熱茶來嗎?汪公公抽了抽嘴角,轉身去了一層。

魯國公世子盡忠職守地抱著佩刀立在門前,監督著甲板上巡邏的侍衛。

汪公公走過去,拍了拍高鵬的肩膀,遞給他一杯熱茶。魯國公世子接過來道了聲謝,咕嘟咕嘟喝完,然後迅速恢復了方才的動作,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

收起杯盞,看看無邊的大海,再看看二層,汪公公頓時生出幾分命途未卜的悲涼之感。

水路通暢,一路向東。

蘇譽興致勃勃地趴在欄杆上看風景,他還沒有出過京城。如今正是初春時節,垂柳抽芽,野花吐蕊。沿岸的屋舍各式各樣,有茅屋有瓦房;放羊的鬃角孩童,抽菸的古稀老漢,更多的是撐著一葉小舟早出晚歸的漁夫。

皇帝陛下就坐在他身邊,拿著個釣竿裝模作樣地釣魚。

“拿出來再玩一會兒!”凌王跟景王推推搡搡地走過來,臨行之前,飛石處不負眾望地做出了能上發條帶著輪子會跑的布老鼠,太后悄悄塞給了景王。

景王看了看欄杆周遭圍著的鐵網,網眼有些大,貓是肯定掉不下去的,但布老鼠就不好說了,於是推開試圖從他衣襟裡掏老鼠的十七叔,“外面這麼多人,怎麼玩?”

凌王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周遭的侍衛,輕咳一聲,立時站直了身體:“說得有理。”

兩人見皇上風雅地釣魚,便也拿了釣竿過去湊熱鬧。

“皇上,這船上侍衛太多,平日裡諸多不便。”凌王一甩釣竿,義正言辭地進言。

皇帝陛下垂涎地看了一眼蘇譽衣裳的前襟,有心想要窩進去打個盹,奈何周遭侍衛太多,深以為然地微微頷首:“入海,便遣之。”

海灣狹窄,若有人要行刺就很容易,為防著有人偷偷扒上船,周遭守著侍衛是很有必要的,等入了無邊大海,小船要靠近大船便很難了,到時候就可以讓侍衛們到另外兩艘船上去。

“嘩啦!”兩人說話間,景王已經釣上來了一條魚。

“這黃花魚個頭還不小!”蘇譽湊過去看了看,“可以做個炭烤黃花魚。”

“等著,看本王釣個更大的。”平日裡上躥下跳的景王,對於釣魚卻出奇地有耐性,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不多時便又釣了一條上來。

皇帝陛下就不行了,擺了一會兒姿勢就不耐煩地摔了魚竿:“不釣了。”

知道貓大爺沒這個耐性,蘇譽笑著拉他坐在景王旁邊,撈起桶中的魚,就地給收拾了。

皇帝陛下沒耐性釣魚,更不喜歡看風景,但對於蘇譽做飯殺魚卻是百看不厭,跟蘇譽擠在一個椅子上,沒骨頭似的貼到了他背上。

凌王扔了釣竿,讓人搬來了炭火:“就這麼烤了吧。”炭烤黃花魚雖說也好吃,但此情此景,不如直接串起來烤著吃有意思。

蘇譽回頭問皇帝陛下的意思,皇帝陛下無所謂地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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