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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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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七,天寒地凍,京城東郊的碼頭邊卻是熱火朝天。

“我可是把過年的衣裳提前穿出來了,景王殿下一定要看我一眼吶!”

“這麼多人都穿粉裙,景王才看不到你呢!”

“絹花,絹花,二十文一隻。”

整個碼頭海岸,人頭攢動,蘇譽拉著一身便裝的皇帝陛下,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衝到了鮮滿堂的門前。

“客官,真對不住,我們的位置都訂滿了。”小二站在門前,不停地跟人賠笑解釋。

“他們兩個怎麼就能進去?”替自家小姐找位置的小廝不滿地指著蘇譽和皇上。

“他們是訂過座的。”小二看了看蘇譽亮出的木牌,立時道。

“公子,能不能把座位讓給我家小姐,”小廝連忙上前,攔住蘇譽的腳步,指了指不遠處的轎子,“您要吃飯去城裡鮮滿堂吃也是一樣的,我給您雙倍的價錢。”

“不賣。”蘇譽擺了擺手,拉著皇上就往裡走。

“呸,兩個大男人跟著湊什麼熱鬧!”小廝憤憤地啐了一口。

好不容易在二樓的雅座上坐定,蘇譽吁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這場景趕得旅遊旺季的景區了。

皇帝陛下被吵得心煩,一臉不高興踢了踢蘇譽:“這裡吵死了。”

“這已經是最僻靜的地方了,”蘇譽見貓大爺要發脾氣,趕緊哄道,“這兒的香辣蝦做得最好,叫一份來嚐嚐。”

皇帝陛下撇嘴,不過是蘇譽的徒弟做的,哪能有他親手做得好吃。

雅座之間用屏風隔著,裡面坐的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大家都風雅地喝茶嗑瓜子,談論著關於景王的傳說。

“聽我父親說,景王原本是可以做太子的,國師斷言,此子可堪社稷之託。”隔壁雅座傳來一陣柔柔的聲音,應是幾個小姐在聊天。

“我也聽說過,”另一個小姐立時接話,聲音中盡是憐惜,“景王本是皇上的兄長,論理應該他是太子,可惜當年大雪封了水路,七王爺沒及時帶景王入京,讓當今皇上搶了先機。”

“我怎麼聽說,是因為景王乃是親王子,比不得皇上的出身尊貴,才被搶了太子之位的。”

“皇上忌憚這個天資卓絕的兄長,就把他發配到東海去了。”

姑娘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末了齊齊拿帕子抹淚:“景王真是命途多舛。”

“香辣蝦來啦——”小二一聲呼喝,打破了這傷感的氣氛。

“誰呀,這時候還有心思吃,真是煞風景。”幾個小姐正沉浸在故事裡,被這麼一打擾,頓生鄙夷之情。

蘇譽給貓大爺剝了個蝦,偷偷看了看他的臉色,見皇帝陛下張嘴吃掉,絲毫不受影響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跑來碼頭看景王不過是一時興起,若是因為這些無知的平民惹得自家寶貝醬汁兒不高興,那就得不償失了。

正在這時,碼頭上忽然一陣喧譁,蘇譽不由得抬頭看去,但見一艘十分華麗的大船快速駛來,驟然停住,一群黑衣侍衛齊齊跳下船,拉下甲板。

海藍色的鮫綃紗幔緩緩拉開,一人身著月白色親王常服,踱步而出。

瀟瀟獨立,濯濯如玉,俊美無雙。

蘇譽瞪大了眼睛,終於明白皇帝陛下為什麼不否認景王長得俊美了,因為,除卻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景王的長相,跟皇上,幾乎,一樣!

僵硬地轉頭看了看啃著香辣蝦的皇帝陛下,蘇譽嘴角有些抽搐。

皇帝陛下瞥了一眼呆愣的蠢奴,摸了摸下巴,得意一笑。

皇家前來迎接的馬車已經在碼頭停靠多時,見大船靠岸,前來迎接的御林軍擋開人群,開出一條道來。

景王走下大船,黑衣侍衛迅速聚攏在他身邊。

“景王殿下果真是俊美非凡。”隔壁雅座的小姐們激動不已。

“傳說他那雙眼睛最是多情,只消一眼,便讓人永生難忘。”另一個小姐痴痴地道。

蘇譽抽了抽嘴角,說了半天,敢情這些小姐根本就沒見過景王!轉頭看看下面那狂熱的人群,海灘平坦,景王走在海灘上,多數人被前面人擋住視線,根本看不到,而景王幾步就上了皇家的馬車,就算站在前排怕是也就能看上兩眼。

“這些百姓,當真認得景王嗎?”蘇譽十分懷疑,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景王長什麼模樣,不然的話,皇上跟景王長得如此相像,他跟皇上走在大街上,怎麼沒見人認出來?

“不認得。”皇帝陛下吃掉最後一個蝦,擦了擦手,瞥了一眼樓下的景象,頗有些幸災樂禍。

景王乃是一國親王,又常年駐守東海,京中百姓見過他的自然少之又少,那些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可能見過景王?一切,都是傳說而已……

這還得從那位紅顏薄命的常春侯府的小姐說起。

兩年前,臘月,太后宴請外命婦。

因著這種宮宴是夫人們互相拉關係、牽紅線的好時機,勳貴高官家的誥命夫人們多數都帶著自己寵愛的女兒或是小姑子。

這位岑小姐就是常春侯最小的妹妹,因自小體弱,頗受兄長憐愛。宴會的暖閣裡炭火燒得旺,這讓體虛的岑小姐有些受不住,便出去透口氣。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小湖邊。

湖邊臘梅開得正盛,遠遠的便能聞到一股清香,而在這幽香的花叢盡頭,有一道修長的身影,負手而立。那人穿著寶藍色的錦袍,廣袖流雲,頭戴藍寶石白銀流蘇冠,鬢角些許青絲垂落,將那近乎完美的側臉似掩非掩。

“敢問這位公子……”岑小姐看得有些痴了,忘記了此處不該有男子出現,試探著上前。

那人轉頭,使得岑小姐得以看清那雙帶著笑意的桃花眼。

眼尾若桃花,不染而朱;明眸若水霧,顧盼生情。

俊美的男子看到了她,似是有些驚訝,薄唇輕啟:“別往前走了!”

“啊?”只顧看人的岑小姐沒注意,自己已經踏上了冰封的湖面。咔咔咔,薄冰撐不住岑小姐的重量,迅速出現了裂痕,還不待她反應過來,便噗通一聲跌進了冰水裡。

那神秘的美男子自然就是景王殿下,見狀足尖輕點,飛身過去,一把抓住岑小姐的衣領,將腦袋還沒淹進水裡的人拽了出來,扔到,啊,不,是輕輕放到了岸邊。見她凍得面色發紫,便脫下了外袍裹住她嬌弱的身軀。

直到那俊美的男子喚來宮人將她帶回暖閣,岑小姐才知道,救了自己的乃是景王殿下。

“後來呢?”蘇譽戳了戳躺在他腿上的皇帝陛下。

馬車搖搖晃晃,從東郊到皇宮要兩個時辰,犯困的貓大爺講故事向來不負責任,講一半就會睡過去,所以得時不時地督促一下。

皇帝陛下打了個哈欠:“後來她就死了。”說完,伸手抱住蘇譽的腰身,準備睡一覺。

“喂!”蘇譽推了皇上一把,哪有人這麼講故事的,“怎麼死的?”

“病死的。”皇上拍開那隻不停戳他肩膀的手,不耐地把話說完。

岑小姐自小身體就不好,又寒冬臘月跌進冰水裡,回去就生了大病,怎麼都治不好,最後紅顏薄命,香消玉殞。

而後,京中便有了傳言,傳說岑小姐因為見過景王之後念念不忘,回去就得了相思病,奈何他倆差著輩分,不能婚配,於是日日以淚洗面,鬱鬱而終。因著當時知道景王救了岑小姐的都是京中達官顯貴的小姐夫人,這訊息就在閨閣中流傳甚廣。景王俊美到可以奪人性命的流言也就這麼傳遍了京城……

蘇譽抽了抽嘴角:“景王為什麼要站在湖中央?”

十冬臘月天,湖上結著薄冰,還距離女眷們所在的暖閣不遠,景王會在那個時候出現那裡,實在是太奇怪了。

“抓魚呀。”皇上莫名其妙地看了蘇譽一眼,不然還能做什麼?

蘇譽:“……”

景王的馬車因為百姓的熱情而走得慢了些,等皇帝陛下回宮換了衣服,喝了杯熱茶,才緊趕慢趕地進了宮。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月白色的親王常服,穿在離王身上顯得端莊嚴肅,在景王身上卻顯得高貴奢華。

“平身。”安弘澈擺擺手,示意他起來。

蘇譽站在一側,好奇地看著與皇上有七分相似的景王殿下。兩人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樣,只是無論站在一起還是單看,都絕不會將兩人錯認。

“這位想必就是賢君?”景王抬頭看向蘇譽,桃花眼天生帶笑,即便他沒有笑的意思,看起來也讓人心生好感,抑揚頓挫的語調帶著些許難以言說的風流繾綣。

“見過景王殿下。”蘇譽愣了愣,趕忙行禮。

景王回了個禮,輕笑道:“聽聞賢君對殺魚之術頗有造詣,可有意往東海……”

“嗖!”話沒說完,一道破空之聲驟然響起,景王眸光一凌,抬手接住激射而來之物,單手挽了個花,化解其中蘊含的深奧勁力。緩緩低頭,兩根修長的手指中間,正夾著一根白色的……蟹棒。

蘇譽嚇了一跳,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景王已經將手中的蟹棒含進了口中:“味道不錯。”

皇帝陛下冷眼看著景王,景王笑著看回去。

“你先出去。”安弘澈朝蘇譽抬了抬下巴。

蘇譽察覺到氣氛不對,有些擔心。

“怎麼?怕丟臉?”景王嘎嘣嘎嘣嚼了蟹棒,笑盈盈道。

“哼!”皇帝陛下冷哼一聲,縱身躍起,一拳打向景王那俊美的側臉。

景王立時抬手格擋,同時出手抓向皇上的咽喉。

蘇譽目瞪口呆地看著皇上和景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從徒手過招,到拔劍相向,最後又扔了兵器突然變成貓開始撕咬互撓。

一陣白光閃過,金色的貓與純黑色的貓滾成一團。

原以為景王的生父與太上皇是孿生兄弟,景王跟醬汁兒應該是同一種毛色,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一隻沒有任何雜色的黑貓。

金色小貓近來長得飛快,如今身量與黑貓差不多,打起架來並不吃虧。後腿猛蹬,將企圖咬他耳朵的黑炭球掀翻,撲上去一口咬住對方的脖子。

“喵嗷!”黑貓嚎叫一聲,蹬了蹬腿,慢慢停止了掙扎。

蘇譽趕忙上去勸架,生怕景王被皇上失口咬死,這可是弒兄!“皇上,快鬆口。”

金色的貓低低地嗚了兩聲,這才慢慢鬆開,蹲坐在黑貓旁邊,居高臨下地甩甩尾巴。

黑貓動彈兩下,望著蹲坐在一旁的金色毛團,緩緩伸爪,輕輕撓一下,再撓一下。

皇帝陛下抬爪,照著那黑色的腦袋拍了一爪子。

黑貓原地打了個滾,躲開弟弟那無情的一擊,變成身著黑色長袍的俊美男子,優雅地彈了彈衣袍上的灰塵:“這次算你贏……咳,臣先去安國塔拜見皇叔,隨後再來向皇上回稟東海戰況。”這般說著,規矩地衝皇上輕施一禮,又彎起桃花眼衝蘇譽笑了笑,拎起地上的親王常服,轉身出了北極宮大殿。

事情變化得太快,蘇譽有些傻眼,把皇帝陛下抱起來,順了順被撓亂的毛毛:“景王這是……”

“找皇叔打架去了,”金色小貓跳下地,變成了俊美的帝王,“別理他,咱們先吃飯。”

景王到了安國塔,一邊噔噔噔往樓上跑一邊嚷嚷:“皇叔,我回來了!”

二層空無一人,三層也是寂靜一片。

景王殿下於是捨棄奢華的親王服,變成黑貓順著絲絛一路爬上去,不在祭品庫房,也不在練功房,那一定是在……

外面天寒地凍,安國塔裡溫暖如春,特別是這舒適的六層,寬闊柔軟的大床,讓人望一眼就覺得睏倦。美若玉雕的國師,靜靜地陷在大床中央。

窗外是灰雲密佈的天空,窗內睡得暖暖的美人,此情此景,讓離家多時的人頓時感慨。

“皇叔……”景王站在欄杆上,輕輕喚了一聲,不見迴應,停頓片刻,緩緩壓低了身子,而後,宛若一支烏箭,猛地躥了出去,在空中張開四肢,高興地大聲叫道:“皇叔,我回來了——”

“咚!”黑色的大貓直直地砸到了國師的胸口。

“咳咳……”睡得正香的美人頓時被砸得咳嗽了幾下,國師倏然睜開眼,正對上了一張黑黢黢的貓臉。

黑色的大貓還不知死活地站在皇叔胸口,伸長脖子與他對望。

清冷的美目緩緩眯起,冷冽的聲音就像三九天的冰湖,沉靜之中掩藏著可怕的殺機:“你回來了。”

一個時辰之後,衣冠整齊的景王殿下心情愉悅地前往慈安宮拜見母后。

“這是怎麼了?”太后看到景王的臉,立時坐不住了,站起來拉著他仔細看,那一雙桃花眼,原本週遭淡淡的粉色紅暈已經便成了烏青色。

“沒事,跟皇叔玩了一會兒。”景王毫不在意,拉著太后坐下,自己坐到太后左側,覺得這個角度彆扭,又挪到右側,還是覺得不對,索性一撩衣襬坐在了腳踏上,這樣就能靠著母后的腿了。

太后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挪來挪去,忍不住伸手敲敲景王的腦袋:“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好動。”說著,讓林姑姑拿來藥油,親手給他揉眼角。

景王仰著頭乖乖讓母后擦藥,手卻忍不住拿著太后手邊沒有縫完的布偶翻看,因為被太后捏著臉,只能使勁斜眼撇著看:“這麼小,給誰的?”那是一個只有手指粗細的小布老鼠。

“給大毛的。”太后笑著道,這凌王瞎起的小名,原本眾人都不同意,但被他叫得多了,太后覺得順嘴也跟著叫,於是皇長子殿下的小名就這麼定了下來。

“我也要個,”景王想了想,“要個會跑的。”

“哪有會跑的?”太后收起藥油,點了景王一指頭,“會跑的那是活的。”

“活的也成啊,”景王笑著從懷裡掏出個小盒子,“這是兒子新得的,拿來孝敬母后。”

太后開啟錦盒,裡面是鴿子蛋大小的五顆黑珍珠。東海明珠本就珍貴,烏珠更是其中的翹楚,單這一顆珠子就值百兩金。

“這珠子年輕的女子戴了好看,母后上了年紀了,往後再有這些都留給你的王妃吧。”太后摸了摸那光滑圓潤的珍珠,臉上盡是笑意。

景王立時搖了搖頭:“這可不能放到我府上。”原本這烏珠是有十顆的,他也就是一手手癢玩了一會兒,就再也找不到了,若是再晚幾天進京,估計這五顆也會不見的。

在慈安宮逗留一會兒,景王就坐不住了,跳起來要去找皇上彙報東海戰況。

太后聽說他們有正事,也就不多挽留,只是塞給他一個狐狸毛的手捂,叮囑他別去湖邊玩冰水當心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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