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了眼。

她又問一遍：“吃嗎？”

“雖然我手藝不怎樣，但應該還是能入口的。”

阿飛入了洞庭後，幾乎沒怎麼和獨孤求敗以外的人接觸過。

他對謝臨雲唯一的印象，就是當初他剛來的時候，這位在江湖傳言裡雄踞一方的湖主失落地蹲在湖水邊，說她想不通的模樣。

現在時隔半年，她看上去好像沒什麼變化，又好像變了很多，此時居然還站在灶臺前問他要不要吃麵。

他張了張口，不知為何聲音微不可聞，道：“吃的。”

謝臨雲：“那你先煎藥，這面熟起來很快，等你吃完，藥估計還沒煎好。”

阿飛遂不再出聲，走到一旁開啟紙包，把西門大夫開給他溫養內傷的藥材一股腦倒進了煎藥的砂鍋。

廚房內迅速瀰漫起一股叫人無法忽略的苦味，瞬間衝散了謝臨雲那鍋面的味道。

謝臨雲皺了皺眉，看鍋裡的面已經盡數浮起，迅速撈入碗中，擺到一旁，道：“你過來吃。”

阿飛沒想到她會先讓自己吃，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謝臨雲猜到他在想什麼，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麵糰，道：“我自己再煮一碗就是了。”

阿飛：“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如果我先吃這碗，你的藥煎完了，你還沒吃上飯呢。”她算得很清楚，“與其耽誤我們兩個人的時間，還不如你先吃。”

話說到這個份上，阿飛終於不再推拒，走過來捧起了那碗麵。

他吃起東西來，就像出劍時那樣快，說風捲殘雲也不為過。謝臨雲還沒來得及從麵糰上再削出自己那一份，他就已經在喝湯了。

謝臨雲：“……”這是有多餓？

她哪裡知道，阿飛純粹是還沒從之前無所適從的勁裡緩過來，所以吃一碗麵吃得跟練劍似的，半個呼吸都不敢懈怠，一吃完立刻乖順地把碗筷擺好，復又彎腰向她道謝。

謝臨雲再度：“……”

她想了想，道：“一碗麵而已，沒必要這麼客氣，再說我手藝差得很，你不嫌棄就行了。”

阿飛立刻搖頭，搖完才小聲道：“好吃的。”

謝臨雲：“？？？”你味覺沒問題？

“我這島上的廚娘，做得可比我好多了。”她說。

“……我沒吃過。”他誠實道，“師父做的不如湖主。”

謝臨雲懂了，獨孤求敗那邊根本沒人伺候，平日裡衣食住行都是他們師徒自己負責自己，所以阿飛來了洞庭後，只吃過獨孤求敗做的飯菜。

而獨孤求敗手藝比自己還差，倒也還算合理，畢竟他這人一輩子都花在了劍上，對食物並不在意，當初隱居，更是直接往深山老林裡跑。

不像她，在邪異門的時候，就整天想著法子繞過厲若海的監督吃吃喝喝，二度穿越後，還跟人學了一兩手。

……雖然水平完全比不上教她這兩手的人就是了。

謝臨雲站在灶邊，一邊往鍋裡削麵片，一邊想起了當日她突發奇想要學下廚的場景。

黃藥師是個極挑剔的老師，偏偏教起人來，還是那種自己做一遍就當教完的作風，她在邊上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只學會了怎麼揉麵團，因為這個是體力活。

對她的學習成果，黃藥師當然嫌棄不已，還讓她以後千萬別再禍害食材了。

她也樂呵呵地接受批評，而後順著杆子問：“那我想吃什麼的時候，你給我做啊？”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扭頭望了她一眼，末了另外給她熬了一鍋鮮香的湯水。

“湖主？”見她削麵片削得毫無停下的意思，表情也有點恍惚，阿飛忍不住出聲喚了她一句，“您沒事？”

謝臨雲被這一聲喚得回過了神，低頭一看，果然下多了。

她放下面團和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沒事。”

阿飛看著她的動作，神情有些猶豫，但終究沒有多問。

之後他二人一個煎藥一個煮麵，等吃完喝完，那些廚娘也起了。

謝臨雲問阿飛要不要提前去擂臺那等著，要的話，他們就立刻動身過去。

“我昨日就去得很早，還碰上郭嵩陽練劍了。”她說，“他的劍法，比王重陽也差不了多少。”

阿飛沒有糾結便點了頭：“好。”

兩人去到擂臺所在的小島群時，前來參加的各路江湖英豪的確大部分都還歇著。

臨著水只有寥寥幾道人影，除了謝臨雲提到的郭嵩陽，還有昨天被無名鑑定為不是好人的林仙兒。

三月初的洞庭，正是乍暖還寒的季節，早晚的溫度，都稱不上怡人。

偏偏林仙兒穿得十分單薄，一襲煙粉色的紗裙迎風飛舞，肩膀微瑟，遠遠望去，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站在碼頭邊，離謝臨雲和阿飛下船的位置十分近。

船一靠岸，她便狀似羞怯地向謝臨雲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湖主。

謝臨雲雖然傾向於相信無名的判斷，但看在對方把禮數做周全的份上，也沒擺什麼臉色，道：“林姑娘不必多禮。”

林仙兒這才抬頭，目光隨之切至阿飛身上。

下一刻，她“哎”了一聲，眨著眼睛對阿飛道：“公子今日可好些了？”

阿飛：“……我沒事。”

林仙兒展顏一笑：“那我便放心了。”

阿飛長到這麼大，真正有過接觸的女性，除了他娘，大概也只有林朝英和謝臨雲了。

林朝英是那種有點冷的性格，他沒多說過幾句話；謝臨雲更不用說，今早吃了她一碗麵，他到現在都覺得很恍惚呢。

因此，被林仙兒這麼熱情地問候了一下後，他不禁有些緊張，連帶著也就不知該如何應答。

謝臨雲下了船一回頭，看見的就是他愣愣地站在那說不出話也應付不來的模樣，便主動開口為他解了個圍。

“林姑娘心地善良，我替阿飛謝過了。”謝臨雲說到這，給阿飛使了個快跟上的眼色。

上了觀戰臺後，謝臨雲琢磨著提醒一下阿飛，林仙兒雖然看上去柔弱天真，但事實不一定如此。

可這話要怎麼說？她也沒有什麼林仙兒不是好人的證據，關於林仙兒的所有判斷，幾乎都是無名下的。

對了，無名！

謝臨雲決定把這個教導少年的任務交給無名，因為她真的不擅長。

許是因為知道她會很早過來，沒多久，無名就來了。

他跟下頭的人交待了一下今日比試需要注意的諸多事項，而後才屁顛屁顛地上來跟她打招呼：“湖主！”

謝臨雲朝他擺了擺手，本想直接開□□代任務，但想到阿飛就在邊上，又換成了用內力傳音。

她把早上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剛說完，還沒來得及講要他幹嘛，他就先激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