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舉著火摺子,往車內掃了一眼,道:“你二人去我車裡睡,暖和一點。”
侍女猶豫了一陣,但一低頭,看到林朝英的痛苦模樣,到底點了頭:“多謝湖主!”
“謝不謝的再說,林姑娘身體要緊。”謝臨雲說著又開始困惑,“我記得林姑娘之前說過,她在活死人墓中,便常常睡在一張寒冰玉床上,那按理說她應該不怎麼畏冷才是。”
侍女一聽,當即湧出眼淚,道:“我家姑娘是為了練功,才夜夜睡在那張床上,那張床能幫她練功不假,但練成之前,也叫她多吃了許多苦楚。”
“平日裡不在那張床上待著時,她反而更加畏冷……”
簡而言之,為了和王重陽鬥氣,林朝英用的法子,多數是那種殺敵一千自損八萬的。
謝臨雲聽下來,一時無言以對,只能做主讓這對主僕趕快去自己車裡躺著,那裡頭多少能舒服點。
然而就算是這樣,一夜過去,天大亮後,林朝英還是發起了燒。
黃藥師在謝臨雲的眼色下,主動去看了一看,說必須進城。
“你身上帶的藥不夠了?”謝臨雲問。
“不止。”他皺眉道,“她也不能繼續待在野外了。”
解釋完這句,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補充道:“這雪起碼要下五六日,她受不住。”
也是林朝英太倒黴,荊州一帶靠長江,氣候不算溫暖,但也到不了惡劣的程度,至少往年幾乎從未下過這麼大的雪。
偏偏離長江這麼近,在這種下雪天,反而比北地更溼冷入骨。
謝臨雲聽黃藥師說完,就果斷表示那立刻進城,客棧不開門,總還有別的人家,可以出錢藉助一下的。
實在不行,臨時在荊州買座宅子都可以,反正她也不差錢。
然而這麼想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料到,因為昨夜大雪,荊州城門外的路幾乎完全被封住了。
許多流民聚在此處,想進城而不得,一個個衣不蔽體,凍得手腳發紅,話都說不完整。
“現在該怎麼辦?”林朝英的侍女見到這景象,頓時更加心憂,“進不了城,我家姑娘會不會燒得更重?”
“我先試試給她輸一些真氣。”謝臨雲說,“應該能幫她禦寒。”
一行人在城門外逗留了大概半日,沒等到門開,只等到了新一輪的鵝毛大雪。
相比那些連件厚衣服都沒有的流民,他們好歹還有三輛馬車。
說到馬車,一開始他們過來時,也有人試圖打這三輛馬車的主意,不過被黃藥師和歐陽鋒聯手打退了好幾撥。
流民們被他二人的武功嚇到,再不敢靠近了,直接在他們周圍隔出了一個什麼人都沒有的圈。
謝臨雲給林朝英輸完真氣,從車裡出來,發現外頭的雪又已蓋住車轍。
而不遠處聚在一起的流民,多數在雪中瑟縮不已,連苦都叫不出。
一些小孩扛不住凍,在父母懷裡燒得紅光滿面,看模樣,大有再醒不過來之兆。
大雪蒼茫,眼前的場面慘烈得動魄驚心,叫謝臨雲不忍多看。
她跳下車,扭頭去尋黃藥師,想聽聽他有什麼想法,結果還沒走到他和歐陽鋒那輛車邊,她就先看見了一個揹著藥箱在遠處人群裡穿梭的白衣青年。
那青年看著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樣,生得溫文爾雅,穿著樸素,但頭髮束得一絲不苟,冠戴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個很講究的人。
然而這麼一個講究人,此刻卻飛快地穿梭於人群之間,任由雪水和泥水沾溼他的衣裳。
謝臨雲定神瞧了片刻,發現他是在給人診脈喂藥,偶爾停下來,那多半是那人病得太重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好像也有應對之法。
看這架勢,應該是個大夫,還是個身上帶足了藥材的大夫。
思及此處,謝臨雲幾乎是立刻朝他的方向掠了過去。
她過去時,這青年正給一個面色蒼白的婦人施針,神情專注無比,叫人根本不敢上前打擾。
謝臨雲雖然不至於不敢,但她看得出來,這婦人此刻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倘若自己打擾他為其施針,她或許就一命嗚呼了。
一條人命擺在眼前,她當然暫且忍下,沒急著開口。
待這青年施完最後一針,長舒了一口氣後,她才出聲叫住了他。
“這位先生。”謝臨雲道,“能否請你幫一個忙?”
青年這才抬眼看向了她,問:“什麼忙?”
謝臨雲:“我的朋友病了。”
青年說這裡多的是病人。
這言下之意就是他沒道理先去為她的朋友診治。
謝臨雲琢磨了一下這句話,感覺他應該也不在乎診金,便換了個求助方式,問能不能直接問他買藥。
“我的同伴之中,也有通曉醫術的,無奈路途遙遠,先前所帶藥物,已盡數用完。”她說,“倘若先生願賣一些給我,我感激不盡。”
“買就不必了。”大概是因為她主動退了一步,青年也本著救死扶傷的心同退一步道,“天寒地凍,大家都不容易,你們缺什麼,直接來找我拿便是。”
謝臨雲立刻謝過了他,然後回頭去叫黃藥師。
事實上,在她跳下車跑過來的時候,黃藥師就聽到了動靜,也從車裡出來了。
現在她回去,門都不用叩,簡單解釋了一下,便把人拉了過來。
黃藥師見到那青年的施針手法,目光一動,旋即上前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
青年謹守約定,直接打開藥箱,讓他自己選,說是常用的藥幾乎都在這裡了。
“若還不夠。”他停頓了一下,“那怕是光用藥治不了。”
林朝英的病是經年累月攢下來的,本就比一般受不了凍的人要嚴重,還真就是光用藥治不了。
若非如此,之前黃藥師也不會毫不猶豫地表示得先進城。
在謝臨雲擔憂的目光裡對著藥箱挑撿了片刻後,黃藥師抬起頭,對上那青年的目光,道:“城外的這些人,多是扛不住凍,只要有藥,我一樣能治。”
青年沒說話。
而黃藥師繼續道:“我們的朋友情況比較複雜,我醫術不精,恐怕需要你去看一看。”
作為交換,城外的這些流民,黃藥師可以接手。
青年聞言,只思索了一小會兒就答應了下來。
“好。”他乾脆利落地把藥箱從肩上摘下,“那我就替你們去看看。”
謝臨雲本來想留在此處陪黃藥師一起給流民診治,順便打個下手什麼的,分擔一下他的壓力。
但黃藥師卻拒絕了,他說他一個人能行,讓她回去看著林朝英。
“可你一個人……”她很過意不去。
“沒有你打擾耽誤,我速度更快。”熟悉的毒舌又回來了。
謝臨雲:“……”
行,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