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回來報信。
瑛娘十分憐惜她,問她:“夜裡你想吃些什麼?我給你們做。”
她自己的傷處還在隱隱滲血,小小搖搖頭:“等官府來了,我們就走。”
既是告官捉拿,那她和師兄被道門通緝的事便瞞不住了,在他們來之前,就要先走,她跟師兄已經商量好了,就在村口的樹下等著。
瑛娘一聽皺起眉頭,他們幫了自己,竟連片刻安生也沒有,咬牙道:“你等著。”
說完翻箱倒櫃,從裡面取出自己的棉襖,飛針走線,把衣裳改小些,給小小換上:“這是前年新做的,我也沒什麼能給你們,只有這些,紅糖塊兒我都給包上了,在外討著熱水就化開些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麵餅饅頭分好幾個布袋包起來,又裝上一小袋米,早上謝玄買回來的臘肉燒雞全裝起來,掛在毛驢背上。
小小站在竹籬前,看見天空一道黃影,紙鶴飛了回來,知道謝玄依約在村口等她,坐上毛驢,跟瑛娘揮手:“那幾種藥材你日日搗碎敷在臉上,日久便能淡去傷疤。”
想要完全治好,是不可能了。
瑛娘渾不在意這些,她開啟窗戶,讓李瀚海能從視窗送小小,兩人的雙手,隔著窗戶緊緊交握,看小小乘著毛驢,走上了田埂。
瑛娘說道:“該為他們遮掩才是。”
李瀚海臉色依舊蒼白,但人有了力氣:“子不語怪力亂神,今日我便怪力亂神一回。”
話音剛落,陸子仁帶著兵丁來了李家,他滿面漲紅,急急剖白:“法陣已毀,宋濟才被捉住了。”
又看向瑛娘,想告訴她,宋濟才那個小院中,連同他也被壓在一個法陣內,他那些糊塗心思都是被人害的。
可一瞧見瑛孃的臉,心中哀傷悲慟並未減輕,他人怔一怔,又轉向李瀚海:“李兄可能進城,到府衙去把事情稟報上官。”
李瀚海點一點頭:“好,我這就隨你去。”
李瀚海和瑛娘坐在車中進城,官兵有些疑惑:“李先生,你是怎麼知道是宋濟才施術害人?”
李瀚海笑了一聲:“我命將西歸,夢見聖人執一書卷前來,上面便寫著我被人暗害。”
官兵又問:“哪位聖人?純陽真人?”
李瀚海輕輕搖頭:“是儒家聖人。”
作者有話要說:謝玄&小小:做了好事不留名,走咧走咧~
金道士:別得意,咱還有回來的一天!
第29章 桑葉青
李瀚海夫妻隱瞞謝玄和小小的事,李瀚海咬死了是聖人託夢,瑛娘還道:“夫君腿上的瘡是慈航真人爐中香灰治好的。”
縣令也不頭回接到這種案子,可原來那些大多都是招搖撞騙的,真將人害得快要死的,他還從來沒見過。
衙役兵丁闖進宋濟才的別苑,門一踢開就瞧見一地的邪術法器。
香爐、名牌還有刻著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偶攤了一地,道童和宋濟才正打算點火燒掉這些東西。
宋濟才一見人來,便知事情敗露,他扭頭就想往側門跑,被陸子仁緊緊攔住:“宋濟才,你這禽獸!”
宋濟才拉扯了他兩下,竟沒拉開,陸子仁看著是個俊秀公子哥兒,不成想力氣這樣大,他輕聲告饒:“陸兄這又是何必,他死了,對咱們倆都有好處。”
陸子仁想到瑛娘舉簪劃臉,血淚同流的模樣,便心灰膽寒,李瀚海要是真的死了,她也不會獨活了。
陸子仁慘然一笑:“對我可絕沒有好處。”
人活著,哪怕不見面,也能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人要死了,他又到何處去追呢?
宋濟才還待要跑,被個兵丁押住,衙役們將這些陰穢之物全抄撿回去,擺到府衙堂前,縣令一看這個,又看看宋濟才,他身有功名不必下跪,家中又有錢又勢,這案子還真有些難辦。
案還沒斷,就有人從後衙來請知縣,宋濟才家中已經送了金銀到後堂,縣令看看苦主李瀚海一身清貧,再看看宋濟才,一時難以決斷。
李瀚海觀其顏色就明其心思,他坐在椅上,扶著瑛孃的手道:“若斷不得這案子,那就只有請老師來了。”
縣令頭皮一緊,這這才想到案子關聯到程閣老,程閣老致仕之後,退居拙政,逍遙自得,在本縣開館講學,這幾人都是程閣老門下。
他要來管門生的事,一個小小縣令還真攔不住他。
縣令擺出威嚴模樣:“哪有本縣斷不得的案子,趕緊將三清觀的孫知觀請來,這些東西要他掌眼。”
孫知觀一來,縣令就請他檢視:“知觀,這些東西你看一看,可是當真能謀害人命?”
陸子仁急了:“咱們都叫他害成這個樣子,怎麼不是邪術害人?”
孫知觀拿起一看,大皺眉頭:“這是何處得來?是何人竟然三清觀的地盤上行此等邪術?”
衙役回道:“為首的道士姓金,咱們沒能捉到他,只捉到他的小徒弟。”
小徒弟不過十歲出點頭,說是道童,其實是金道士買來使喚用的。
他被提到堂前,將師父的相貌一說,孫知觀跌足道:“這就是那個被道門通緝的金道靈,怎麼竟沒將他拿住!”
這可是紫微宮發的道門緝書,與尋常觀宇發出的不同,這人取嬰胎煉化法器,行事之陰毒實在罕見,若是拿住了他,可是一大功勞。
宋濟才哪裡知道什麼道門通緝,他到得此時還想脫身,狡稱是金道靈迷惑了他:“學生只覺得做了一場大夢,如今如夢初醒,方知道自己是被奸人矇騙。”
知縣把小徒弟叫來跟他對質,小徒弟跪著便在發抖,他是被買來的,口裡叫師父,但什麼道術也沒學到,連經都不會念,哭哭啼啼說道:“我不知師父是誰,只知道這個宋相公肯給咱們大屋子住,又每日好酒好菜的供著師父,師父說了再吸他幾口血便走。”
金道靈竟也沒有真的想害死李瀚海,那壽數香,是特質的,專門點給宋濟才看的。
知縣問道:“為何?”
小徒弟覷了眼李瀚海,他雖人瘦成了一把骨頭,臉色又蒼白,可依舊不敢看他:“師父說……說害死這樣的人,天道承負饒不了他,不過是作作法,搞點兒銀子花花,等差不多了,就收手。”
宋濟才癱坐在地上,原來他當真被金道士給騙了,到得此刻,他心中還想,金道靈這樣殺嬰煉器的妖道,也不敢害死李瀚海,看來他當真是貴不可言了。
他扭頭望向李瀚海,李瀚海卻沒看他,坐到公堂要個公道,才知若不是與程閣老有師生之宜,連這公道都難討要。
瑛娘一下便明白丈夫的心意,伸手按在丈夫肩上,兩人一個坐一個靠,雖沒說話,卻目光交融。
陸子仁隔著公堂看見二人如此,心裡愈加黯然,究竟這施在他身上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