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我師兄封住了李郎君三魂七魄與天地的感知,將他困在這紅線陣內,讓那個施邪術害人的人找不到他。”
謝玄籲出口氣,抹一把額上的汗:“爐中香不能斷,一根未熄一根就要燃上。”
這法子雖然管用,卻不能久用,人之氣與天地合,每日吸清吐濁,李瀚海非修道之人,更撐不了多久。
瑛娘一聽茫然問道:“那,那要怎麼找到那個人?”
李瀚海輕聲說道:“瑛娘不急,咱們只要等他自投羅網就行了。”
謝玄咧嘴一笑,覺得這個讀書人還真有幾分聰明勁兒:“不錯,他上天入地找不著人,自然就要到你家來看你。”
到時候就好辦了,悄悄跟上去,破了他的法陣。
李瀚海雖困在紅線陣內,但整個人卻越來越精神,不僅腿上的惡瘡又有好轉,肚子還餓了,讓瑛娘預備些吃食。
他自己便能點香續香,在法陣中置起一張小桌,點燭磨墨,寫詩作起文章來。
饒是謝玄看了,都頗有些佩服,這人性命且不知被誰捏在手裡呢,還能過得這樣逍遙自在。
不一刻瑛娘便蒸了素餃子來,又煎了些香椿蛋,還給李瀚海下了一碗麵,切著細細的蔥花,面下臥了兩個雞蛋。
李瀚海全吃完了,吃得渾身舒暢,放下碗感嘆一聲:“我有許久,沒能這樣大吃了。”
謝玄再三囑咐他們香火萬萬不能斷,只要一斷就是有了缺口,那人便能用邪術找到李瀚海了。
瑛娘鄭重點頭:“小道長放心罷,我絕不會讓這香斷了。”
謝玄又在門上窗上貼上靈符,帶著小小回到小屋中,天越來越暖了,可每到入夜,小小依舊手腳冰涼,一躺下去就把腳丫子貼到謝玄腿上。
她輕聲問謝玄:“咱們怎麼只有師父,沒有師孃呢?”
師父整日悶頭吃酒,可因著懂些醫術道術,村中人也曾想過要替師父作媒,可師父從來都沒動過心。
這可把謝玄給問住了,他跟著師父的日子更長些,記憶中也曾有過幾個女人的面孔,大多都是和善的,也有幾位是美豔的,可他心裡覺得,這些女人都配不上師父。
“也許是沒遇上合適的,也許是師父不喜歡。”謝玄一隻手給小小當枕頭,一隻手自己枕在腦後,望著天邊滿月說道。
小小在他懷中翻了個身,她總以為師父為陪他們一輩子,日子就在竹屋裡過,白天他們出去採山果,打野味,夜晚就點燈學畫符。
師兄站樁的時候,她捧水等著;她畫符籙的時候,師兄給她打手勢。
小小突然抬頭,問謝玄:“那你呢?那我呢?我長大了呢?”
謝玄哈哈一聲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面頰:“你再大也還是小小,等你老了還是小小,到時候村裡的孩子就叫你小小老婆婆。”
小小那眸色極淡的眼睛中閃爍著光芒,她一翻身倒在謝玄胳膊上,把被子拉到鼻尖,藏住嘴角的笑意,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謝玄卻久久都睡不著,師父這個老頭兒,撿小小的時候說好了,是給他撿個小媳婦回來,這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呢,就一聲都不吭的不見了。
他側頭一看,小小在他懷中睡得十分安穩,鼻尖翹翹的,嘴角也彎起來,好像在做美夢,說不準她真夢見自己成了小小老婆婆。
謝玄眉頭一鬆,胳膊搭在小小腰上,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兩人被米粥小菜的香味給香醒了,肚皮咕嚕咕嚕的叫,小小一坐起來,就見小赤蛇盤在自己手腕上,張嘴“嘶嘶”兩聲。
它都已經兩天沒吃到大葷了,本來就細的身子,瞧上去更細了幾分,蔫頭耷腦的繞在小小手腕上。
小小摸摸它的頭:“豆豆乖,今天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謝玄本想給小赤蛇起個威風的名字,叫流火或者赤電,可小小一定要叫它豆豆,說它的眼睛像赤豆那麼圓那麼紅。
於是這條蛇,就叫豆豆了。
謝玄也曾放它自己出去覓食,可這小東西,吃慣了熱食,就再不肯碰生的,連饅頭蝦餅都吃,十分不像一條蛇。
小小拿它當小娃娃養,謝玄也就由她去,不懷好意的看著這條蛇,小小從小到大,可是連小雞崽子都沒養活過。
瑛娘切了醬菜,熬了米粥,她這一夜幾乎未曾闔過眼,時不時就要起身看看香熄了沒有,熬得兩眼通紅。
今早起來一看,李瀚海腿上的瘡口竟然比昨天白日還好,從碗口大又縮回了銅錢大,整條腿平整光滑。
若非隔著紅線,她必要與丈夫相擁而泣。
這一切多賴這對兄妹,瑛娘早早起來,煮了雞蛋,切了醬菜,取出自家熬的蝦醬,配剛剛蒸的饅頭,還攤了一碟子雞蛋餅,全是給謝玄和小小的。
若在往日,這點怎麼都夠吃了,可他們倆現在還養著一條飯量頂兩人的蛇。
小小把自己的餅分給豆豆一半,小蛇張大了嘴,半個餅吞進肚,小嘴一張一闔,它離吃飽還遠得很呢。
瑛娘又攤了一籮野菜雞蛋餅來:“不夠你們就說,你們倆都是長身子的時候,該是很能吃的。”
門前忽然響起馬車聲,瑛娘臉色一變,她放下竹籮,回身望去,就見陸子仁站在門口,手裡捧著個錦盒。
“來了。”謝玄往嘴裡塞了個餅,拉著小小躲到窗後。
瑛娘理理鬢髮,想到知人知面難知心,枉費自己拿陸子仁當好人看,原來竟是他,要李郎的命。
陸子仁興興頭頭的進門來:“瑛……李兄今日如何?”
瑛娘冷冷說道:“昨日明明好了,今日卻突然加重,人已經醒不來了。”
這是她跟李瀚海套好的說辭,若有人要見,就說他不願意讓往日舊友看見他如今這付模樣。
陸子仁昨日才聽說李瀚海已經好了,今日又聽見他突然不好,乍悲乍喜,眼底便透出喜色來。
瑛娘往日並不曾細看他,但也知道陸子仁生得十分俊俏,是城中未嫁女兒心中的如意郎君,此時見他臉上浮現喜意,只覺得此人面目可憎之極。
“他若死了,我也不獨活,在天在地,我都與他雙雙對對。”
瑛娘直直望著陸子仁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
陸子仁聞言大驚,她往日說到夫君病情,總要垂淚,此時卻不哭了,滿面都是堅毅神色,除了心中愈發愛她之外,又害怕起來,萬一瑛娘當真想不穿呢?
“不不不,你等等,一定有法子能救李兄的!”陸子仁把錦盒往地上一放,急急忙忙的坐車回城去,頭都不及縮排車中,大聲嚷道:“瑛娘,你莫急,我這就去請大夫來!”
謝玄眉頭一皺,看向小小,小小眨眨眼睛,陸子仁頭上黑霧未散,可瞧這模樣卻不是他作的惡。
謝玄手託紙鶴,吹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