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出是個柱著柺杖的老人,謝玄拉小小藏在牆後,適時叫了一聲:“土地爺!”
窗臺上,水缸邊,落下幾塊碎銀,正解了這幾家的燃眉之急。
第二日一早,池州城的人就不再傳蔣家女鬼索命的事兒了,反而談起土地爺顯靈威,賜下金銀救病救急的事兒。
小小坐在豆花攤上,用勺子舀著豆花,一口一口吹涼。
謝玄要了兩屜蒸餃,翹著嘴角聽了兩耳朵。
“糖水攤那個宋寡婦,逼債的欺她們娘倆孤兒寡婦,都把人牙子領到家門口了,說是今兒就把那丫頭帶走,昨夜裡土地一顯靈,這回可不必賣女兒了。”
“我聽說了,是白雪香不從良,要買了女孩子去調教,宋寡婦今日攤子都不開了,一早就帶著女兒去土地廟酬神了。”
師兄妹兩個相視而笑,謝玄心中得意,還與人對談兩句:“當真是土地爺顯靈?”
那人聽他口音就是外鄉人,見他不信,越發認真:“自然是土地顯靈,好幾家人都看得真真的,就是土地爺的模樣,今日一開城門,幾家都去燒香了。”
有說宋寡婦平日虔誠,土地爺才會顯靈保下她女兒。
還有劉老頭一家,病得抓不起藥了,土地爺一給就是一個銀錠子。
謝玄讚歎一聲:“池州的土地竟這樣靈驗,那咱們也要去拜一拜,出門在外也好保佑平安,最好啊,是能請一張畫像回去。”
連他這外鄉人都要去拜了,豆花攤子上的人紛紛商量著要去拜土地,去一陽觀回回都要抽一筆香油錢,拜土地公可沒這些規矩。
何況蕭真人才鬧出作法不靈的事,拜真神可不比拜人有用。
土地公躺在神臺上大睡,迷迷濛濛打個哈欠,聽見廟門外有動靜,眯起眼睛一看,廟門陸續陸續來了一波人。
土地公一下坐直了,近幾年來除了小小和謝玄就只有那個女鬼來過他的小廟,沒了供品,連老鼠都不來偷吃了,怎麼今天這麼多人。
打頭是個戴孝的婦人,臉色憔悴,手裡挽了個竹籃,身邊還跟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兩人一進廟門就下拜,女孩從竹籃中取出清香,跟母親一起點香磕頭:“土地爺救我女兒出火坑,就是救我們母女兩條性命,我已請了您的畫影供奉,家中雖貧,也絕不斷了您的香火。”
丈夫欠債,人一死,債便落到母女倆身上,利滾利,光賣糖水怎麼夠還。
討債的拿出張契約,上面按著丈夫的手印,說日子到了還不出錢,便要把女兒抵給他們。宋寡婦昨兒夜裡已經預備下拌了耗子藥的甜糖水,母女兩一起尋死。
若不是土地公的柺棍敲門,今日已是身在黃泉。
拜完掃土撥草,把土地廟掃得乾乾淨淨。
土地公端坐在神臺上,每來拜一個,他身上便落一道金光,從早晨到黃昏,人便沒斷過。
還有富戶聽說這事兒,來替土地廟修屋,廟前的雜草拔個乾淨,給神臺添上黃帳。還燒香下拜,定吉日給土地公重塑神像。
土地公這些年裡身上的綵衣也斑駁了,柺棍也腐朽了,得了供奉,雖泥塑還寒酸,神力卻大漲,掐指一算,是那兩個小娃幫忙,笑眯眯捻著鬍鬚:“善極,善極。”
小小謝玄吃飽了肚皮,慢悠悠回客棧去,還沒走到門前,就見清源清坐在客棧對面的茶寮裡。
假借喝茶,偷偷摸摸盯著客棧二樓。
他們昨夜好不容易才跑脫,窩囊窩囊藏了一夜。
天色一白,清源便道:“那兩個小賊這會兒屍身都硬了,咱們正好去撿漏。”
清天白日還怕什麼鬼,那東西必得夜裡才出來,白天安全得很,這兩人死了,客棧必要惹上官非。
他們倆正可打著一陽觀的旗號,說這二人是一陽觀的人,連屍體帶東西都給搬到觀中去。
不論師父是看中了這兩個小賊身上的什麼寶貝,都手到擒來了。
兩人打著這個如意算盤,在茶寮坐了許久,可裡邊就是沒動靜,清正問:“是不是還沒人發現?”
清源端著茶:“不急,反正天黑之前回去就行。”
謝玄略一思索,明白過來,他牽著小小的手,大搖大擺的走過茶寮,走到清源清正那桌前,背身擋住他們的目光。
清源清正一心盯著客棧,全沒發現眼前站的就是昨天被女鬼“吸盡陽氣”而亡的謝玄。
清源老大不耐煩:“趕緊的,給爺爺讓開。”
謝玄一個轉身,笑盈盈道:“原來是道兄,道兄在看什麼?”
清正一下瞪大眼,伸手指著謝玄:“……你你你你。”
謝玄笑意愈深,學著清正的樣子,也用手指頭點住自己:“我我我我,怎麼了?”
小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清源這才知道被謝玄戲耍,生憑還從沒被人當個猴似的耍了半夜,漲得麵皮通紅。
清正卻還沒反應過來,他呆呆道:“你不是……”被清源踩了腳尖,痛叫一聲,這才住口。
清源咬牙切齒:“好啊,好你個小賊,別落在我手裡!”
站起來拂袖而去,行蹤都被人識破了,還跟什麼跟。
謝玄洋洋笑著看他們離去,等二人走了,小小輕聲疑惑:“蕭真人想要咱們身上的什麼東西呢?”
知道他是有所圖謀的,可不知道他圖謀的是什麼。
謝玄也不知道,他們倆來池州之前身無長物,就是身上有些銀兩了,蕭真人替人化煞捉鬼,一開口就是一百兩銀子,這點小錢他也不會放在眼裡。
“難道……難道跟師父有關?”
二人回到客棧房中,昨夜又是看好戲,又是送金銀,還沒來得及收拾東西。
小小拾起地上紙人一看,一枚金錢打在了紙剪女鬼的身上,劃破紙上符咒,這才破了紙人法術。
“師兄!你看!”
謝玄取過那枚金錢,託在掌心中,臉色一下變了,從自己領口扯出一根紅繩,紅繩上繫著一枚一模一樣的金錢。
小小頸中那枚也是一樣,薄金打造,正反兩面都刻著小字“太上玄門”。
這兩枚金錢是從小就係在頸中的,師父說這金錢能驅邪壓祟,再窮的時候也沒把這兩枚錢花出去。
他們一直以為師父就是個散道,師父也從沒說過師承,偶爾問他,他都糊弄過去。
教的道術也是東一錘西一棒,沒想到會在一陽觀的道士身上,看見師父給的金錢。
“師父難道是一陽觀的人?”小小蹙眉,把那枚金錢對著日光細看。
兩人對一陽觀的觀感都不好,可既然有同樣的金錢,師父與一陽觀就有關聯,所以蕭真人才要將他們騙上山。
謝玄心中還有個猜測從沒對小小說起過,他猜師父是被人給抓走的。
他比小小大幾歲,記事更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