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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襲會稽 第三十四章 桃花源記(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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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十九年,九月二十五。

此時天策軍尚未出海,還在會稽與司馬道子聯軍鏖戰。

距離會稽千里之遙的武陵,此時亦有事情發生。

武陵郡地處荊州,在襄陽以南,為東晉之疆域。此郡人煙較少,雖說環境秀美,卻總覺有幾分荒涼。

就在武陵境內一條清澈的小溪旁邊,兩個灰頭土臉的年輕女子各自提著劍,明顯是相互提防著,沿著水源的方向共同踟躕前進。

細細一看,這兩個女子雖說滿身灰土爛葉,卻都是五官精緻的美人。身上的服飾穿著用料也十分考究,如果除去其表面的灰塵,足以稱得上華貴絕倫。

其中稍高挑的女子走在前面,紅髮披肩,火紅色的窄袖軟甲貼身穿著,盡顯巾幗之風。此刻她隨意地挽著手中細劍,正一邊沿著溪流尋路,一邊分神關注著旁邊那個瘦小些的女子。

那瘦小些的女子則是黑色長髮,一身淺藍色的流雲水袖,只是看起來髒兮兮的,氣勢遠不如前面的紅髮女子。似乎知道自己弱勢,黑髮女子把手裡的利刃握得緊緊的,也不看路,一門心思地防備著紅髮女子。

當然,黑髮女子似乎並不願意讓自己的弱勢地位太明顯,所以企圖從言語上佔些便宜。

“楊詩意,本公主勸你不要白費心思了,你那未婚夫,說不定早就死了。”

“嘿,你如何挑中了這樣一個男人,他那日為了哄騙桓玄降秦,還假傳偽帝苻堅的詔書,真是滿嘴謊話。”

“嘻嘻,你怎麼不說話,是在擔心你爹嗎?說不定本公主的大軍此刻已經攻入白帝城了呢。”

楊詩意一路上顯然受慣了這樣的挑釁,如今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並不動怒,直接無視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司馬執畫。

這一切,還要從九月十八日說起。

卻說那日楊安領兵支援白帝城,楊詩意心中掛念裴盛秦,於是混入軍中。在入城時單騎出奔,欲繞開白帝城,入荊州找尋裴盛秦。

司馬執畫聰慧過人,提前就在白帝城附近佈置了明暗無數哨探。楊詩意繞道時雖已儘量小心,卻還是被晉軍的哨探察覺。

只是那時楊安為了掩護女兒,下令白帝城全力出擊牽制晉軍,晉軍倉促之間慌忙應對,所有人手都填了進去。司馬執畫查出了偷渡入境的是楊安的女兒,想要將她抓住,卻又抽不出兵力去堵截。

眼見這條大魚就要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司馬執畫心有不甘,索性一咬牙,點齊了貼身保護她的十來個女侍衛,親自追了出去。在她想來,這楊詩意單人匹馬,就算會點兒武功,自己這十來個女侍衛要收拾她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一追,就從益州追入了荊州,從白帝城追到襄陽,從襄陽追到了秭歸,再從秭歸向南,一路追到了武陵附近。

到了武陵境內,好不容易追上了楊詩意,誰料楊詩意武力值爆表,竟然硬生生突出圍去。司馬執畫又纏著楊詩意追了上去,這次她上了頭,竟沒注意到她那十來個女侍衛。

楊詩意騎的馬可是難得的千里駒,司馬執畫的坐騎也是難得的好馬,兩人一前一後,不管不顧地追趕起來。女侍衛們騎的只是軍中普通的戰馬,漸漸地力有不逮。

不知過了多久,經過一片泥澤地時,二人的馬雙雙陷了進去。棄馬之後,司馬執畫這才陡然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自己的女侍衛們竟都走散了。

這一下子形式逆轉,司馬執畫獨自面對楊詩意,自然就談不上擒拿了。按照正常的劇情,這時候應該楊詩意反過來收拾弱雞一樣的司馬執畫。

可惜楊詩意在前一次突圍時受了些內傷,身體虛弱,所以和司馬執畫漸漸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現在二人算是迷路了,在這荒郊野外的,一直沒有人煙,也不知歸路。

司馬執畫還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楊詩意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我勸你還是少說些話,省幾分力氣吧,若是還尋不到出路,你我都得在此與野獸為伴。”

司馬執畫一聽說可能與野獸為伴,心中同樣害怕。不過此刻她的演員屬性卻展現得淋漓盡致,只見她胸脯一挺,傲然道:“這兒是大晉朝的疆域,本公主是大晉朝的公主,自家地盤上怕個什麼。倒是你一個秦人女子,膽敢潛入我朝疆域,一旦見到活人,本公主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把你抓起來!”

說著說著,她的注意力又轉到了楊詩意那滿頭紅色長髮上面:“為什麼你的頭髮是紅色的呢,難道氐種都是這樣?不知偽帝苻堅是不是也是個紅毛怪?”

楊詩意冷笑,難得地反唇相譏一句,道:“你們司馬氏百年前也是中原衣冠,何以出此粗鄙之言,偽帝司馬曜就是這樣教女的嗎。莫非真是陋居江左太久,被那些不通教化的化外蠻夷給同化了?”

兩人順著溪流繼續走下去,此時都不願浪費寶貴的體力與對方動手。無論如何,就算找不到出路,能到幾戶人家也好。

緣溪行,忘路之近遠,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

過了桃花林後,前方便橫著一座大山,山間有一道小口,可以容納人通行。

楊詩意二話不說,便從那道小口進入,司馬執畫見狀也立馬跟了上去。

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前方豁然開朗,楊詩意一腳踏出,感受著明媚的陽光,知道自己已經穿過了那座大山。

司馬執畫緊隨其後,她走出洞口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群村民打扮的人正向她二人靠來。往後一眺望,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此地分明是一個規模龐大的村落!

“哈哈哈哈!”司馬執畫狂笑起來,斜著眼嘲諷道:“楊詩意,真是天不佑你,此地竟有一個村落。這麼多人,看你這回如何能逃!”

楊詩意臉色蒼白,悄然握緊了細劍,準備隨時開始戰鬥。司馬執畫機警,早就一蹦噠跳到幾步外,劍尖對準楊詩意,提防楊詩意擒住她當人質。

武陵是晉朝的疆域,這村落裡的百姓自然也是晉朝的子民,司馬執畫這位晉朝公主想要號召他們捉拿一個秦朝高官的女兒,他們自然不會不聽命。這是司馬執畫與楊詩意現在共同的想法。

此時,村民們都圍了上來,看著這兩個渾身髒兮兮的女人。一個領頭的白鬍子老者問道:“老叟是此地村長,不知二位姑娘是什麼人,怎麼到了我們村子?”

司馬執畫昂首道:“本宮是大晉四公主,旁邊這個紅頭髮女人是暴秦名將楊安的女兒,你等速速將她拿下,事後本宮重重有賞!”

順著司馬執畫劍尖所指,一群村民將目光看向了楊詩意。楊詩意咬牙道:“本姑娘正是大秦益州牧楊安之女,今日淪落於此,無話可說。想要捉我,先問過我手中之劍!”

白鬍子村長撓了撓白花花的腦袋,問道:“這麼說,這位姑娘是大秦朝的貴人了?”

司馬執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老村長是在和楊詩意說話。什麼鬼,這時候不應該馬上拿下楊詩意然後向本公主請安嗎,還和她說什麼話?

楊詩意點頭道:“正是!”

其實楊詩意這時候完全可以不承認,甚至反過來說司馬執畫是秦人。反正這裡就她們兩個,也沒個對證的,這群村民也不可能分得清誰真誰假。不過楊詩意不屑於這樣做,她有她的驕傲!

老村長怒了,他揮手道:“把這女子捉起來!”

看到村民們一哄而上,司馬執畫笑得更開心了。

但只是片刻後,被捆成一團的司馬執畫就笑不出來了。

楊詩意還保持著持劍準備戰鬥的姿勢,一臉錯愕的看著在她面前抹眼淚的老村長。只見老村長泣聲道:“當年大秦紛亂,反賊四起,我等先祖無奈之下帶著族人避世。我等雖隱居於此,卻還世世代代記得自己是大秦百姓,無時無刻不在懷念著國家。隱世數百年了,此地一直不曾來過外人,今日見到貴人,小老兒高興啊!”

一大堆村民見老村長抹眼淚,也紛紛跟著哭了起來,一時間哭聲震天。

隱世數百年,大秦朝建國至今也才三四十年……楊詩意終於反應過來,這老村長說的大秦,難道是嬴秦?

楊詩意想了想,慢吞吞地試探道:“你們知道漢朝、魏朝還有晉朝嗎?”

老村長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敢問貴人,這些是什麼玩意兒,可以吃嗎?”

楊詩意放下心來,心想這可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這時,後面一個小夥子提醒道:“村長,剛剛那個妖女不是說她是什麼大晉四公主嗎,她還想捉貴人呢!”

老村長一臉鄙夷地瞅著被捆成一團的司馬執畫,鄙夷道:“這麼說,貴人所說的那什麼晉朝,是咱們大秦朝的敵人咯?莫非是陳勝吳廣那兩個狗賊的後人?”

司馬執畫此時終於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感情這個村子裡的人祖上是嬴秦末年為了避難才遷到這裡的?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還有這操作?

司馬執畫只覺得欲哭無淚,早知道之前就應該說自己是秦朝貴女,說楊詩意是晉朝公主,然後叫村民們去抓楊詩意。啊呸,不對,如果早知道這個村子這麼邪門,打死她也不肯進來。誰知道嬴秦都滅了有五六百年了,在這裡竟還有一撥遺民,這不是坑人嘛!

“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嬸嬸,你們都誤會了!嬴秦氏幾百年前就不復存在了,這個紅頭髮女人是苻秦氏的人。苻秦氏知道麼,就是氐種,是偽秦!和幾百年前的嬴秦氏不一樣……”

任憑司馬執畫如何苦口婆心的解釋,想要讓一群避世幾百年大字不識的淳樸村民弄清楚嬴秦和苻秦的區別,那都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只見老村長兩眼一瞪,怒斥道:“什麼嬴秦苻秦的,大秦朝就是大秦朝,千年後萬年後還是大秦朝!你這妖女好生無理,此刻竟還敢妖言惑眾,大壯二壯,把她的嘴巴給堵起來!”

老村長威風凜凜,言語間頗有一種你大爺還是你大爺的氣勢。兩個小夥子應聲而出,三兩下功夫,司馬執畫就被一團麻布堵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敢問貴人如何會和這妖女一起來到這兒?”

“唉,說來話長,國家多難,晉朝欺我大秦,我是被這妖女一路追殺,逃到此地的。”楊詩意靈機一動,如是說道。

此時,只見老村長義憤填膺地說道:“當年先祖逃來此地避世後,愧疚終生,並立下遺囑。令我等後世子孫,若逢國難,絕不能再逃避了。小老兒願攜全村老小,聽憑貴人差遣,共赴國難!”

“共赴國難!共赴國難!”一時間,無數村民紛紛呼喝,聲音如同驚雷般響亮。這村子關起門來繁衍了五六百年,無災無難的,鬼知道生出了多少人口。

楊詩意看著村民中的無數青壯,再想到兵力遠遜於圍城晉軍的白帝城將士,一時間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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