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想賣咱們老爺一個人情,便插手了此事。」太華節度使卻道:「雖然如此,他又如何有本事調停?」那心腹又笑道:「他哪裡有這個本事?原來是那個子弟敢告咱們,不過仗著他們在宮裡那個妃子的寵,只是可巧這兩日,那妃子竟在宮中墜井死了。寧小猴是愛走動的人,一早知道了這事,又知道了那子弟因此事必然不敢囂張了,便登門去敲打一番,如此便成了。」那曹太華便點點頭,又說:「訊息靈通也是他的本事,再說了,他既先一步去和解了,倒免了咱們不少麻煩。只是那個妃子如何死得這樣突然?」那心腹便道:「自然不是突然的。原是她剛得寵便讓親戚為官作宰的,且唐突皇后,太后雖身居偏遠,卻總知道京師之事,便令清肅宮闈,不叫妖妃誤國,大概也是怕了當日熊貴妃之禍。」
曹太華點頭又道:「那太后最忌諱熊妃之事,若非如此,也並不會故意折辱傅羽林一家。若要平反,何不為之安排個正當營生,反叫他們兩兄弟做這個,想必仍記恨著。正是這個理由,必不能叫咱們姜兒與之深交。」曹太華欲對曹姜說明厲害,卻又覺得他不會在意,只好決定了,打發他回太華州。曹姜雖然不服,但仍只能遵命,既然要離開,他又要宴請朋友辭別,傅天略亦在邀請之列。然而,傅天略仍對曹姜避之不及,便推辭了。曹姜不覺有氣,只說:「我向來把他當個人看,這之前他拒絕收留我的戲子,我也不計較了,如今竟請還請不來了?」便氣得要去捶他,那小廝恐他再生事端,又勸道:「他當初不收留咱們家戲子,說的難道沒道理?他那兒究竟是什麼地方,戲子們去了又要幹什麼?還不如交給寧小侯爺好呢!如今他不來又怎麼了?大爺請他,十次總有八次他要辭的,哪裡來這麼多氣?」曹姜聽了,也覺得有理,又嘆道:「我只恐他也聽了那些混賬話,心腸竟然也糊塗起來,故意遠著我,要避嫌!若他是這麼不痛快的人,我又錯認他這個朋友了。」小廝又勸導:「他身份原來比不得旁人,再說,饒是爺這樣的身份,遇上這遭事,還不老老實實捱了一頓打?依我看,竟別在想他了,倒想著如何給小侯爺致謝方是正理。」曹姜想著也有道理,便只與幾個朋友吃飯,又對寧小侯爺感恩不絕。他又說:「我看來,若是能來年春天再走便好了。」小侯爺便問何意。那曹姜便道:「如今已是主上登基九個年頭將盡,太后及一眾先帝遺妃們修滿了功德,明春便要回京,自然是有熱鬧看的。更有一件,便是封賞各爵門子弟,我只想親自恭喜小王爺和小侯爺封爵呢!」小侯爺苦笑道:「這句小侯爺不過是各人好玩諢叫的,多早晚是小侯爺呢,且我又非嫡出,一切都未有定數。倒是小王爺這個,你可能倒杯酒預祝他封爵之喜了!」曹姜又喝了兩杯,嘴裡沒忌諱的,只說:「這有什麼?你們家裡本來只有一個嫡子,前些年已經死了,不是你做,又是誰做?」小王爺聽得這話尷尬,忙又岔開,問起曹姜道:「你一個人回太華,可有什麼打算?」曹姜便道:「男子漢自當建功立業,我自然回去當兵了。」小王爺笑道:「這倒是正理。」
眾人吃了幾巡,便也散了。小王爺與小侯爺又同路回去,便雙雙騎著馬在街上走。因是夜深,街上只有他們,及幾個貼身跟著道奴才,二人便頗隨意地說起話來。那小王爺又趣小侯爺道:「你當真喜愛傅天略?」小侯爺笑道:「你這話問得!難道你不是當真喜愛傅天浪?」小王爺便道:「我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只是他是怎麼樣的,我倒是說不上來。」小侯爺便道:「怎麼就說不上來了?」那小碗便說:「他對我總是淡淡的,我也說不出來,像隔著一層霧。」小侯爺便笑道:「他這個人不是向來如此?」小王爺卻說:「以往我們是朋友,他如此我也有些嫌他疏遠,如今是這樣的親密,都還那樣,豈不無趣?倒像我要求他什麼一樣。」小侯爺卻道:「這情事常是要求的,不然何來「求偶」一說?」小王爺卻道:「你這話無理,說得像我未嘗情事一般,我怎麼不知道要這樣一直求著?」小侯爺便道:「你的確未求過,都是旁人求你,所以你不知道。」小王爺一聽,卻也頗覺有理,只又更為傅天浪神迷,又想他固然清高自持,與旁人都不一樣。
傅天浪心裡卻並非不願意親近小王爺,只是自持身份,唯恐落了下乘,因此臉上總是淡淡的,但心裡之情卻濃似冬蜜,只是沒法宣之於口,每日或憑欄,或修竹,或觀景,或寫字,每每心裡都只是在等他。
第四回 鳳歸花厲亂,日度影參差
且說這日傅天浪晨起梳洗,又換了衣裳。旁人都知道,平時傅天浪若不出門或見客,都只十分隨意打扮,穿家常衣服。如今和小王爺好了,竟日日起床都梳頭,洗臉時,又想起來傅天略往日送的香膏,命人取時,見竟已存了兩匣子不曾動用過,如今洗了臉,又更衣,吃過了飯,又見午後初晴,便又至院子倚竹撫琴。
午後,傅天略也來了,見傅天浪披著羽紗,長指撫琴,頗有玉山之風。那傅天略便笑了笑,正要和他說話呢,又有一侍童來了,竟也沒叩門,徑自就進來,打了個萬福。傅天略看他臉生,卻瞧他舉止打扮,料定他必然是王府的人。果然,他開口便說:“小王爺問公子的安呢!”傅天略一聽“公子”二字,便要生氣,只道:“看來在小王爺面前是當慣了差的,叫了人,脫口便叫,難道你在那寧小猴兒、曹縣男面前也這麼叫來著?”傅天浪原來不曾在意,如今聽了傅天略所言,方明白過來,不覺有些羞憤。
傅天略所言卻是不錯,那人叫宏寶,原是小王爺跟前當差的,也常為他與外寵報信走動,又只把傅天浪當作一般男寵看待,便脫口稱“公子”。那宏寶忙賠笑道:“傅二爺忒多心了,傅老爺是什麼身份?我只當他年輕又有才華,便說他是個佳公子,並無什麼意思,爺們若不喜歡,就是小人該死,小人以後不叫了便是。”傅天略明知他是犟嘴,但又礙於他是王府的人,也不能怎樣,便只冷哼一聲,不再說話。那傅天浪心裡難過,卻也不好說,讓人將琴拿開,又道:“我這二弟最是個多心的,肚腸卻很直,有一句說一句,你別放心裡。”宏寶卻笑道:“傅二爺教訓得極是。傅老爺卻是咱們爺心裡眼裡第一人,因他近日跟老王爺當差,為的是太后太妃回京的事,實在抽不開身來,便讓小人來傳信。”說著,宏寶又取了一封信來。傅天略雖然失望,但仍笑著接過了,又令賞錢。宏寶辭了,請他吃茶,他說府裡還要忙便去了。
傅天略到底不放心,又令金山跟著那宏寶,只道:“看他可有遞信給其他‘公子’‘女子’的。”金山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