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話以後只罵道:“大膽！你居然對大人不敬！”

明豐道長臉色有些難看，知道兩人中做主的是宋卻後，不住上下打量起宋卻。

宋卻也覺得好笑，他對明豐道:“我是妖，那你又是什麼？”

明豐道:“我修行了數十年，可是有三清祖師爺庇佑的道人。”

宋卻又道:“你就算是道士，那也是強行誘生魂離體，妄圖借陽壽的妖道。你的三清祖師爺便是庇佑我，也不可能去庇佑你。”

宋卻這話一出，明豐道長的臉色才是真的變了，剛剛的淡定也不復存。

明豐道長鬥法不強，其他方面委實是有一些實力的，再加上有那柄寶貝拂塵相助，這些年很是開了眼界，也廣結善緣。但世間事，最不可知的便是自己的命運。明豐自從意外看到生死簿中自己生卒年月的記載之後，整個人便種下了心魔。他不能接受自己勤加修煉、積善行德之後是這種結果，既沒有修道成仙，又沒有益壽延年，竟然只有區區五十二年的陽壽，便是一個剋死丈夫的寡婦，都比他多出三十年的壽元，蒼天何其不公！

心魔一生，明豐道長便忍不住找起一些據說可以延長壽命的邪法，其中有一條，便是向八字相符之人借壽。那人剩下未盡的壽元越多，明豐一次性能借到的陽壽便越多。

這家道觀雖然破舊，但那是因為明豐從前不在乎錢財，一心只想著□□解難。事實上，這道觀來來往往的人還真不少，有來合姻緣的，有來請看風水的，一來二去，明豐手裡還真有不少人的生辰八字。其中，浣孃的八字自然也在其中。她丈夫死的時候，婆婆便將浣娘和兒子的八字交給明豐，詢問是不是浣娘剋死了她兒子。說句實話，兩人的八字確實有問題，但不存在浣娘單方面克她丈夫的問題，準確來說，兩個人是互相阻礙，只不過浣娘男人命薄，浣孃的命厚重一些，便一死一生。浣娘從八字來看正是明豐所求之人，再加上她陽壽足有八十有二，如今方才三十出頭，向她借壽的話，明豐可以再活五十年，這五十年裡他說不定還能再找到具有相似八字之人，年年歲歲無窮盡也。

明豐用了邪法才將浣娘生魂請出軀體，正要收魂之時卻被人驚擾，收魂收了一半，見浣娘缺了一魂一魄的生魂呆呆傻傻，站在原地一臉茫然，明豐才敢先行離開。誰想到，明豐回來的時候，浣娘剩下的魂魄便不見了，唯有窗臺前狐狸的腳印暗示了什麼。

明豐知道浣娘養的那隻小狐狸是妖，他正是用那種對精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來博取浣娘信任的，沒想到最後會栽在這狐妖身上。明豐自認自己做的事十分隱秘，那狐妖應當猜不到他到底在做什麼，但還是決定栽贓嫁禍，這樣便是那狐妖回來說些什麼，旁人也只覺得它胡言亂語。更不用說關鍵時候，明豐還可以扯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大旗來打擊對方。

明豐想的很好，可他沒想到，對方會請到這麼一位強大的外援，還一眼看穿了他的謀劃，這種被揭了老底的感覺讓他感到十分不妙，只面上還在逞強。

宋卻沒給他這個機會，道:“你覺得我們是妖，你是道，就算我們知道了真相，出去傳播，比起我們的話，其他人還是更相信你。是也不是？”

明豐怕他在誘導自己說些特定的話，便沒直接承認，只從側面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宋卻道:“我猜你很想得道成仙，那你不想看看，仙人是怎麼樣的嗎？”

宋卻說話的音調是最普通的音調，不帶一點刻意的裝神弄鬼，但此刻聽在明豐耳朵裡，卻怎麼都聽不真切，好像這聲音是從雲中霧裡傳來，帶著點玉露瓊漿滴下仙樹枝頭的感覺。

明豐心裡浮現一個極其荒謬的猜測，但他忍不住想要去證實自己的猜想。因為受了重傷，他一直半坐在地上，此刻抬起頭去看宋卻，卻怎麼也看不清宋卻的面容。他渾身被一團似霧非霧的東西籠罩著，尤其是臉，怎麼都看不清，整個人散發著泠泠仙氣。這一瞬間，明豐感覺自己好像是全天下最卑微的人，匍匐在宋卻腳下，只等著宋卻不經意的施捨，讓他能夠得窺仙途。

宋卻低頭看見明豐的痴態，心裡也有幾分不適。明豐如今也算作惡多端，入了地府只怕難以超生，但他從前一心想要修道成仙，這執念到了現在還隱藏不散。

宋卻往後退了一步，道:“妖道明豐，你雖看見你的壽元是五十有二，但你可知如果你沒用這等陰毒法子延壽，接下來會怎樣？”

宋卻的聲音將老道士從那種著魔一樣的狀態喚醒，聽宋卻這麼一說，他心裡隱隱意識到，接下來的話他不該聽。如果他聽了，很多東西都會隨之改變。但明豐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的內心變得很貪婪，貪婪地想要知道那條未選擇的路會是如何。

宋卻在聽芊芊說浣娘陽壽未盡時便察覺到了，這方世界的地府公職人員似乎很好說話，常常幹些幫人翻看生死簿的事。所以宋卻也試了一試，將鬼差喚來後，他這半仙的身份好用的很，都沒嚇唬人，那小鬼差便畢恭畢敬地把事辦了。

老道士親眼見著宋卻將人喚來，那鬼差畢恭畢敬的樣子打碎了他心裡最後一點期望。這果真不是哪裡的大妖，而是一位貨真價實的仙人。

那鬼差去了沒多久，便利落地回來。因著宋卻容納他的存在，整個房間的結界沒給他造成一點阻礙。

鬼差對宋卻道:“回稟大人，這妖道先前積善行德數十年，潛心修行，雖說此世只有五十二歲的壽元，但下一世得成仙靈之體，命途不可細考，有成仙之資。現如今，他強迫他人生魂離體，毀壞屍首，又取魂魄以煉邪丹，功過獎懲已變，需至地府由閻王重新定奪。”

宋卻雖也是第一次聽到，但他早猜到是這個結果，才特地讓人在老道士面前再說一遍。果不其然，這種離執念只有一步之遙的感覺差點逼瘋明豐道長，倒比其他甚至懲罰都來的實在。

宋卻不打算再對他做些什麼，一個壽元將近之人，自有閻羅來定他的罪。

第138章 落入凡塵（十九）

宋卻做這些沒打算繞開地府的幾位公職人員, 就連方才請鬼差翻看明豐命途, 也是讓人客客氣氣地先求得閻羅王許可。

這一來，宋卻便能向陰曹地府的幾位請教浣娘還魂之事。

不過這事還真不好辦, 浣娘原本有八十二年的陽壽，但如今她魂魄離體，還有一魂一魄被明豐壓在煉丹爐中煉製丹藥, 身體更是被掏了心肝，鎮於地下。雖說她的魂魄寄養在桃木之中, 尚是生魂，但整個人和枉死也沒什麼區別了, 就連生死簿上她名諱下的壽元一欄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但因著浣娘是苦主, 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