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從馬睿鑫的瞳孔裡，看出我臉上的表情有多麼嚇人，有多麼狠戾。

那隱藏在外表下的內心，隱隱作痛。

“我沒有冤枉你，如果無憑無據，我怎麼會那麼說你？可嵐你我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做什麼事情都應當負起責任，說話要講理，對吧？”

我的身子禁不住顫抖，目光湧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馬睿鑫，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對公司有感情，我現在就走人！”

我深知，自己有能力，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心水的工作，說放棄就放棄，說走人就走人，那種糟糕到極致的感覺，我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馬睿鑫向前走一步，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長，籠罩著我的身子，一股無形之中的威壓鋪面襲來。

我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你說過的話，就要為此負責！可嵐我允許你這麼跟我講話，但是，下不為例！”他的聲音在黑夜裡聽起來格外的冷冽。

“你是我老闆，我當然知道分寸啊，”話說到一半，我看向別處，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眼睛重新看向他，話鋒一轉：“可現在又不是工作時間，我憑什麼不能說實話？因為你是我老闆，所以我不能忤逆你？”

說著，我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詭異，又泛著幾分清冷。

潛意識裡，我發現自己好像變了，變得不太一樣了。

馬睿鑫黑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很久很久，然後，我看到他向後退了一步，兩步。

那隱藏在眼裡的表情，分明寫著錯愕和不可思議。

我又笑了。

認清一個人的本質是什麼，經歷過同樣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你……”

“是不是覺得我好可怕，就像惡魔一樣？”

馬睿鑫沒立即回覆我，可我卻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來了。

我在心裡問了自己，可怕到和惡魔一樣？有那麼誇張嗎？！

“那些狗屁話，如果我還給你，你應該比我還要狗急跳牆吧？”

此刻的我，儼然就是以一位勝利者的姿態看著馬睿鑫，那種無形之中平添的炫耀實在是大快人心。

就好比……

他現在肯定不好受，而我心情好到極點。

我抿了抿唇，挑眉，冷著聲音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回宿舍了。”

我的眼睛含著笑容，勝利者的笑容。

我轉身就往樓梯走去，我的宿舍在四樓。

身後，一道銳利的目光一直盯著我的後背，那般深邃，那般冷沉。

我微微側過腦袋，馬睿鑫已經消失在黑夜，而這道目光……我晃了晃神，沒仔細想，大步跨上了二樓。

我泡了個熱水澡，全身特別舒服。我看著鏡子前的自己，面板水嫩嫩，白裡透紅，輕輕捏了一下，吹彈可破，膚色像牛奶一般的細膩，我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看著上方白色的天花板。

應該可以說，我的心情很不錯了。

這兩天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稍微一想起來，我就覺得很累，很疲乏。

尤其是……那個高深莫測的男人。

他很懂女人，也很懂什麼是人性身上的弱點，而我恰恰中了他的下環。

想到這裡，我眯起了杏眸，我和馬睿鑫在樓下的那一幕場景，我根本就不是勝利者，而是一位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滿足他一切要求，哪怕就是出賣自己的肉體，出賣自己的靈魂，你也要給我拿到一千萬！”

“你已經很髒很髒了，有前科，父母雙亡，不招人待見，你突然離職大江南，不過就是在逃避現實，你根本就不敢去面對心裡最骯髒的那一面！”

“哦對了，你自己肯定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自己和沈先生會再次相遇，並且接觸到核心專案工作上，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和沈先生彼此之間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嵐，你已經無路可退了，從了他吧！”

“……”

我的腦子，像打雷一般，突然‘轟隆’一聲，開始炸裂起來。

可嵐，你已經無路可退了，從了他吧。

我苦笑一聲，馬睿鑫的話不是狗屁話，說的句句屬實，根本無法令我反駁啊。

我惱怒的，是這個。

我痛恨的，是我把自己交給了沈俊澤，那種自上而下的欺辱感，又開始在我心裡作祟了。

次日，我盯著兩顆大大的熊貓眼，去了公司上班。

還沒有走進前臺，後面的人喊了我的名字。

“可助理，這回你真的立大功了！一千萬融資啊，平常人一輩子無法企及的大數目，沒想到你居然能夠輕而易舉的拿下……”

小梅滔滔不絕的講了很多很多，我只聽了她說的第一句話後，眼皮子就開始不安的跳動了。

立功？

有那麼一刻，我的腦子運作就像蚊子一般嗡嗡作響，懵懵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可助理真厲害，立了大功還和以前一樣平常心對待，難能可貴啊。”

這是吳青青的聲音。

我衝著她們友好一笑，放在包包條的兩隻手，掌心一片溫熱，後背冒起密密麻麻的冷汗。

我找了個藉口，說肚子不舒服，就往廁所間方向過去了。

然後，我火急火燎的打了馬睿鑫的電話，不到兩秒鐘，接通了。

那邊，傳來一道熟悉愉悅的聲音：“可助理，恭喜你，這回你可要請客了。”

我眼皮突然一跳，一股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馬睿鑫你什麼意思！”

“哦？”馬睿鑫咦了一聲，語氣更加愉悅了，“你現在不在公司？或者還沒有看公司內部群訊息？”

不等我開口，他又說：“不對，我這幾天給你打了那麼多通電話，都沒有接通，而現在你打來給我，那就意味著……”

我打斷他的話，“你是說，是說沈俊澤同意了？”

我的聲音透著滿滿的不可置信，有些顫抖。

“對啊，我還覺得不可思議呢，看來可助理真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勤奮，還要努力啊。”

他的話，我聽著極為不是滋味，很諷刺，像是在嘲笑我。

我沒有再說話，直接摁斷了電話，一抬起頭，才想起自己現在站在廁所的正對門口，也就是這面大鏡子的前面。

鏡中的我，早上剛化了一個帶粉的妝容，此刻看起來卻沒有任何血絲，蒼白得就好像一張白紙。

昨晚，我調整了情緒，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可現在……一顆好比無形之中極為致命的炸彈突然轟向了我！

沈俊澤投資了一千萬！

這根本就不可能啊，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不可能的，而我說服自己的依據，不過是建立在他不會給公司融資的基礎上！

我又笑了，笑著笑著，豆大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砸向了地板上。

而眼前，這不是最壞的，最壞的……還在後頭。

我更是沒有想到，早上十點鐘，我在公司看到了那個男人，也就是沈俊澤。

高深莫測，喜怒無常，聽著沈俊澤這三個字，我只覺得喉間被堵了一根細長的針，如鯁在喉。

遠遠的，我就看到了他。

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隨隨便便往旁邊一站，儼然就是一道最耀眼的風景線，眾人的焦距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寬肩窄腰，寬敞的後背看起來堅硬無比，彷彿是他自己強大的後盾。

而我知道，這是他與生俱來特有的氣勢！

我多看了兩眼，隨即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和那些犯花痴的女人沒有什麼兩樣時，悄悄挪步，欲要離開。

只不過，我和她們終究是有區別的，我的心裡泛起了一層刺骨的微涼，涼入人心。

“可小姐。”

清脆，特有的低沉嗓音猝不及防傳來，鑽進我的耳畔，剎那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沒人知道，我的臉色白得透人，還可怖。

“可助理，沈先生在叫你呢！”

“可嵐沈總來了哦！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呀，快過來啊！”

“好彆扭哦，平常都沒有看到可嵐這麼……”

後面的話，我聽不進去。

我朝她們笑了笑，目光掠過沈俊澤時，心跳漏拍了一聲，轉身大步流星迴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笑起來的樣子，瘙癢我的心扉，直到坐在了沙發上，我還是沒有緩過那股勁。

眼角微微梢起，眉峰向前挑，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的笑容更加動人，畫面無限放大，吸引著我。

腦海裡又閃過這一幕畫面。

我深吸了一口氣，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冷靜分析這種煩躁不安的反應，然而，無藥可解！

沒人來我辦公室竄門，也沒人打電話詢問我今日的安排情況，我坐在位置上，只覺得內心十分煎熬。

我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著下方川流不息的車馬，街道，渺小的人影，喃喃自語的說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連問了三個為什麼，答案卻無從知曉。

我的心情更加煩躁了，這件事，這個男人，比我想象中還要難以捉摸，還要高深莫測，變化無常。

平靜的生活，潛移默化的變得不太一樣了。

“這個世界上那麼多為什麼，你怎麼不問問十萬個為什麼？”

清潤、獨特的音調瞬間響起，耳邊充斥著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