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你也手癢了吧?”華堯好笑似地望著他,又安撫他般說道,“別心急,趁現在養精蓄銳,以後的日子恐怕你想喘口氣都不行。”
“那邊來訊息了?”
“快了……快了……”華堯像是在和康沐說,又像是在和自己說,無意間流露出的野心,讓人心底一顫。
遠處,蕭瀾正在帶戰士們練習刀術,在西斜的太陽照耀下,一柄柄長刀斬破長空,爆發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冰冷而絢麗。袁永心沒有跟來芍關,於是康沐就把訓練的任務交給了蕭瀾。這些人中大部分以前連馬毛都沒有摸過,現在上馬揮刀已是殺氣騰騰。
華堯在一旁觀望了會,又對康沐道:“他怎麼樣?”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蕭瀾,康沐答道:“此次出戰,望主上戰前提拔蕭瀾。”
“哦,你那麼器重他?他可是李古海的人。”
“他是我的人。”康沐傲然正色。
華堯低聲一笑:“好,你寫表呈上來。”
入夜,康沐便伏案寫表。夜露深重,他卻只著一件單衣,很難想象,脫下鎧甲並不壯實的他,在沙場上能爆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可他手心上厚厚的繭子是真真實實經年累月磨出來的。
諾秀隨侍在旁,剪著燭花,磨著墨,時不時望著康沐發個呆。因為康沐把他帶在身邊,浮沉還鬧個不愉快,一直到康沐離開前夜,還耍著性子賭氣。
敲門聲響起,諾秀小步跑去開門,夜風吹過,康沐抬眼看見一襲暗灰色的衣衫。
“將軍,是孟先生。”諾秀說道。
“你去休息吧。”康沐埋頭繼續書寫,彷彿來的人與他無關。
諾秀憂心忡忡地想要說什麼,但被他的冷淡阻止了,默默地退出書房掩上門。
來人還是一副僧人的打扮,灰色的僧袍裹著瘦卻高的身子,仍舊剃著光頭,面色紅潤了許多,褪去了往日的鐵青,興許是比以前的粗茶淡飯吃得好。
康沐不說話,埋頭寫表。孟青遙見康沐神情冷漠,略顯尷尬,在門口乾站了會,躊躇了片刻才走到桌前望了一眼。
“你的字還是寫得那麼好看。”孟青遙柔聲道,像是不忍心打斷他。
第 34 章
“你的字還是寫得那麼好看。”孟青遙柔聲道,像是不忍心打斷他。
反觀康沐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連筆都沒有停頓一下:“有什麼事情快說吧。”
孟青遙暗自嘆氣,遞上一本冊子:“這是這批物資的清單,狼騎兵……狼騎軍的新制刀具和弓箭已經送來了,隨時可以領用,你過目一下。”
自從他出仕於酈國,他便負責起了補給這類繁瑣卻又十分重要的事情,他腦中有本細到極致的帳,把所有物資的生產運輸分配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在這方面,可以說他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天賦。原本這事是湯燕清負責的,可他也是個懶人,而且並不擅長,事倍功半,孟青遙一上手,他立馬就甩手不管了。
“放著吧。”康沐冷冷道,依舊沒有抬頭。
“我注意到這批刀具和你以前設計的有所不同,是特意改進的?”
“我去維蒼的時候看到他們的刀不太一樣,覺得用著更順手,就讓工匠改了一下。騎兵營裡不少新手,用新刀能更快上陣。”似乎是覺得自己話說太多了,康沐皺了皺眉。
“你已經去過維蒼人那裡了?和你想象中一樣嗎?”
“不要沒話找話,沒其他事的話就出去吧。”
雖然被下了逐客令,但孟青遙還是厚著臉皮站在原地,他猶豫了一下,拿出一直藏在身後的一小壇酒,輕輕放在了桌上。康沐掃了眼酒,斜睨著他。
“這是……這是袁永心讓我帶給你的。”
康沐冷笑:“宮青遙,說謊未免先編圓了。我還不知道袁永心嗎,他怎麼可能讓你捎酒給我?”他著重咬著“你”字,臉上盡是嘲弄。
孟青遙黯然:“是祁國使者私下給我的,他們的‘六片葉’是最烈的酒,你以前一直眼饞的。”
康沐寫完表,擱下筆,捧起來漫不經心地瀏覽著:“你也知道是以前了。”
“阿沐,我……”
“這也是你能叫的嗎?”康沐突然暴喝,打斷他的話,“出去,別惹我心煩。”
孟青遙低下頭,一時氣氛沉重地喘不過氣。許久,孟青遙才開口道:“那麼你也早點歇息吧。”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康沐突然又忍不住開口道:“既然要攪這渾水,想著要投機取巧飛黃騰達,就別假惺惺還穿著僧袍了,真讓人噁心。”
孟青遙停住腳步,面色頓時陰沉,隨即嘴角也掛上了嘲諷的笑容:“我既然說要侍奉佛祖,便說到做到,倒是你,二公子,請你記得我姓孟,不姓宮,不要說錯了。”說罷,甩手離去。
康沐手裡還拿著表,可半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他緊咬著牙,雙目像要噴出火來。
燭火在牆上投射出他的影子,拉長扭曲著,顫動著想飄蕩風中的幽魂,亦如他動盪不止的內心。風靜,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撥出,全身肌肉也慢慢放鬆,眼中的火苗也漸漸消散。他像只抽了線的木偶,趴在了桌上,沒了聲息。
就在他想就此睡去時,忽然聽到幾聲輕不可聞的叩擊聲,康沐一凜,猛地坐直身子,像只機警的豹子,朝聲音的方向看去,下一瞬間,他朝外衝去。
在要跨出門檻的時,他又頓住了,回頭望著桌上那壇酒,猶豫了一下,抓起酒罈跑了出去。
跑到院子抬頭一看,一道影子從屋頂飄過,竄出了院落,康沐搖了搖頭,也跟出了院子。跟出了騎營駐地,那影子才在偏僻一角的屋頂上停住了腳步。
“哪兒來的宵小之輩,鬼鬼祟祟,上房跳梁。”康沐仰視著屋上的黑影,有意壓低了聲音。
屋上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轉身露出張丰神俊朗的臉,眉眼間的笑意透著骨子裡的風流倜儻。他向康沐招了招手:“上來。”
康沐也展顏一笑,攀著一旁的柱子上了屋頂,把酒罈塞到了那人懷裡:“請你喝酒。”
“今天倒是自覺,有喜事?”吳梓衣抱著酒罈,迫不及待地拍開封泥,聞了聞,“‘六片葉’?稀罕物啊。”
康沐掃了掃衣襬,在吳梓衣身邊坐下,“哪有喜事,別笑話我了。”吳梓衣見他穿著單衣,脫下了外套向他拋去,康沐也不介意,抬手接住便披在了身上。
“不是笑話你,白天我在城裡轉了幾圈,兵強馬壯,殺氣沖天的,大有一統天下的氣勢。”
“你是來做奸細的嗎?”康沐笑話他道。
“你們作何打算?”
“我們已與祁國結盟,共同對抗閭國,阮渡天送了他妹妹來聯姻,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