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師父啊……”唐塘想也沒想順口答道。
雲大坐回凳子上,翹起腿撐著胳膊看他,眯著眼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
第二天天還沒亮,醫谷的公雞賴在雞窩裡尚未打鳴,唐塘的小竹樓就開始熱鬧起來。一撥又一撥慰問人群挎著籃子端著盤子,陸陸續續來看他,這待遇堪比住在醫院高階病房的領導。
唐塘有些受寵若驚,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享受到這等福利,心中不免感動。但是經不住那兩張不甘寂寞的嘴皮子,開口就道:“來就來嘛,送東西多麻煩啊,直接揣點兒銀子多省事。”
一干人等紛紛石化。三個師兄也頗無語地看著他,心裡冒出來的想法前所未有的一致:要不是看他還躺在床上,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唐塘原本經過深思熟慮,想著去跟師父解釋一下老媽就是孃親這回事,以防被誤會成臥底。可惜磨不過醫谷里人數眾多,還一個比一個熱情,從天不亮開始,一直到夕陽落山,院子裡就沒斷過人,門檻都快被踩爛了。
大家都是覺得他人好相處又好玩,喜歡跟他親近,有些人是上午來了下午還來,有些飯點兒上來的,就蹭在一邊跟他一塊兒吃飯。等到最後人全部散光,天都已經黑透了。
今天是沒機會跟師父解釋了……多拖一天,猜疑就多增加一分,我這小命就多危險一分啊!想到這個,唐塘疲憊不堪地哀嘆:“天要亡我……唔……”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東來死死堵住他的嘴,“四公子你可別亂說話!”
唐塘彎起眼睛笑著點點頭。
東來瞪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將手拿開。
“天——!”唐塘喊了一個字,眼看著東來的小爪子又要伸過來,趕緊住嘴,笑嘻嘻道,“哎呦東來還是個小迷信!”
東來委屈地瞪著他:“還笑!你知不知道你中的毒有多厲害?差點就死了!你還瞎說……你……我們都擔心死了……四公子你可千萬別再說這些話了……”說著說著眼眶裡溼成一片。
唐塘愧疚地看著他:“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說了!”
見東來放心的點點頭,接著道:“你跟我講講我暈著的時候是個什麼情況?”
東來點點頭,搬了一張小凳子往床邊一坐,大有一番暢所欲言的架勢。
唐塘哭笑不得:“撿關鍵的說。”
“啊?關鍵?”東來迷茫了一會兒,頹然的低下頭,“關鍵時候我都是在外面守著的,不清楚裡面的狀況。後來公子喊我進去,我正在給你擦身子,你就突然斷……呸呸……你就……那個,鼻子裡面沒有……嗯……那個……”
東來抓耳撓腮半天,不知道用什麼代替“斷氣”這個詞才好,最後心一橫決定跳過去:“之後,公子把你泡在木桶裡,心口上插了好多針,這才把你救回來。難怪人家都說公子是神醫,公子有本事讓人起死回生!”
話音剛落,東來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趕緊捂住自己嘴巴。
唐塘詫異道:“你是說,我斷過氣?”
東來又跳起來捂他的嘴:“呸呸呸!不許瞎說!”
唐塘眨眨眼,等他手鬆開,笑起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反正我現在挺好的。”
東來撅著嘴點點頭。
兩人又隨便說了一會兒話,唐塘突然皺眉:“哎呦,東來,快幫把手,我要尿尿……”
東來趕緊吃力地把他扶起來,嘴裡不滿地發著牢騷:“四公子,你這個毛病怎麼老是改不了呢,幸好只有我聽得到。在外面可不能這麼粗魯,萬一讓公子知道你丟他的臉,肯定饒不了你!”
“完了完了,東來你成小老頭了。”
兩人說說道道的,唐塘很快就開始疲倦,不得不感嘆一聲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最後只好乖乖讓東來服侍著躺下了。
一整天都沒見到師父,唐塘心裡空落落的,明明很累,卻死活睡不著,只好睜大一雙眼睛瞪著黑漆漆的屋頂。
想到出門在外每天跟師父朝夕相對的日子,唐塘心裡更加失落。那一個月,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人在眼前,晚上睡覺前再看一次,說錯話了會被瞪眼,賣個乖會被揉頭髮,冷了就被圈起來,泡澡睡著了就被抱到床上拿被子裹緊。原來,師父真的不是他外表看上去那麼冷漠……
唐塘躺在床上渾身難受,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就全身疼痛,真搞不懂,又不是外傷,怎麼弄得好像全身細胞都重組了似的,哪兒哪兒都不自在。要不是怕疼,他真想在床上滾上兩圈以發洩鬱悶。
能不鬱悶嗎?溫柔的師父再也沒有了,回到醫谷一人一個院子,哪有理由一直在人眼前晃啊。更重要的是,師父他生氣了啊!!!唐塘瞪著屋頂,唯一能做的就是鼓著腮幫子吹頭髮,拿腦門上長的有點長了的碎劉海撒氣。
不過要是這屋頂是透明的話,他估計能嚇得直接從床上蹦起來。他心心念唸的師父此時正靜靜的站在他的屋頂上,不偏不倚,就在他目光所在的那條直線上。
流雲一天沒出自己的小院,這在以前原本也是很平常的事,每天呆在裡面寫寫字看看書練練劍,過的當真是心如止水。可現在情況完全突然有些不受控了,一整天都心緒不寧,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睡不著覺跑到徒弟屋頂站崗的那一天。
心裡記掛著唐塘身上的疼痛,又對他那種遮遮掩掩的態度惱怒不已,這種坐立難安的感覺對他來說實在陌生,一時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
正躊躇著要不要下去看看,突然聽到唐塘吼了一嗓子:“東來——”流雲心裡一緊,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地從屋頂跳下去,落在了院子中央。
“把我的劍拿過來——”
流雲半抬起的腳步頓住,挑了挑眉疑惑的看向昏黃的紙窗。
“四公子,你要這劍做什麼?”東來一臉嫌棄的半拖半抱著那把黑劍走進房間,“這劍可真難聞,還那麼重……”
“難聞?”唐塘愣了一下,“啊……沾著蛇血呢吧?沒給我擦一擦?”其實還沾著人血,他怕嚇著東來,省略掉了。
“沒呢,四公子你一回來就昏迷不醒,沒顧得上它。”
“哦,那你現在幫我擦擦,擦乾淨就沒那麼難聞了。”
東來聽話的拿著沾水的帕子擦起來,邊擦還邊翻著嘴皮子嘀咕:“四公子,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要這把劍做什麼?又腥又臭的。”
“睡不著啊。臭什麼,你這不正擦著嗎?”
“睡不著也不用拿劍啊,你現在動不了,練不了劍。”東來擦了幾下把鼻子湊過去聞聞,噁心的皺起眉頭,擦得更用力了。
唐塘樂了:“誰說我要練劍了?我就抱著看看不行麼?”
東來噗一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