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我求您了,額娘那人您還不知道麼,她肯定不會答應我的。”
帳篷裡走出了一人,“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呢?”說著走到她身邊來,蹙起了眉頭,蹲下身擦她的鼻頭,“額娘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怎麼又不穿外衣就出門了?瞧瞧,流鼻涕了吧?”
閔兮委屈的瞧著她,又開始求她,湛湛一下子心軟了,“真想去呀?”
閔兮忙不迭的點頭,一雙大眼睛滿眼期待的望著她,湛湛刮她的鼻頭,“先去把衣裳穿齊整了再說。”
閔兮一聽忙撒腿兒回自己帳篷裡去了,不一會兒便套了件文錦羔裘的外袍,又來纏她額娘,額娘幫她阿瑪帶上了皮帽才顧得上搭理她,“你想去就老老實實在家等著,等我跟你阿瑪回來帶你一起去。”
聽說被獲准了,閔兮歡呼雀躍起來,勾勾手讓湛湛低下頭來,“我有悄悄話跟額娘說。”
等額孃的臉湊到跟前,她吧唧一口親了上去,“謝謝額娘!”額娘也親她一口,“不用謝。”
親了額娘,阿瑪不依了,把她逮起來拴到馬背上,“你這小滑頭,學精了,也賞阿瑪一個唄。”
閔兮也親阿瑪一口,然後齜牙咧嘴,“阿瑪該讓額娘給您刮鬍子了!”說著扭頭看看馬屁股,“阿瑪額娘要去哪裡?”
湛湛道:“額娘不是之前跟兮兮提起過麼?今年阿瑪額娘帶你回京城去,咱們都已經五年沒回過老家了,你跟你曾祖母同一天生辰,咱們一起去參加她老人家的萬壽節去。額娘跟你阿瑪去跟喇/嘛大人打聲招呼,咱們過幾天就出發。”
閔兮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是說過這事兒來著,”她提起腰間的那枚荷包,“額娘說這荷包是別人的,就住在京城,這次回老家,我是不是得把這個物歸原主?”
湛湛跟誠親王互視一眼,笑道:“那是自然。你還能見到你在雲南的那位姑姑呢。”
說著誠親王往遠處抬了抬下巴,湛湛往那個方向看過去,一個小男孩藏在閔兮的那所帳篷後面正偷偷往他們這邊望著,湛湛衝他招手,“好孩子,快過來呀。”
閔兮看到他,遠遠地衝他吆喝,“桑格哥哥你來了!”
誠親王把閔兮抱下來,兩個孩子就手拉手去玩了,湛湛跟他各自騎了一匹馬往遠方馳騁而去。
你追我趕的遊戲,五年的光陰裡,他們不知道玩了多少次,累了就找一處湖泊停下來雙雙躺在草地上,在這個至高的地界裡,隔絕了外面世界所有的雜音紛擾,有很多事情成了遙遠的記憶,有的甚至已經忘記。
陪伴他們的是牛羊成群結隊,篝火人聲鼎沸,還有冰川轟隆隆的雪崩。
她靠在他的懷裡,陶醉在淺薄微涼的日光中,天際有一隻雄鷹翱翔,衝破積雲,展翅向更遠更高的方向飛去。
☆、番外 閔兮和希珉
“……食君之祿, 忠君之事。腰橫玉帶紫羅袍,赤膽忠心保王朝……”
耳邊又依稀傳來這句戲詞, 十一年了, 每次在混沌迷茫的思緒中唱響,都是無限折磨他的噩夢。
四月凌晨的風從襖領子鑽進去, 沿著脊樑骨脈肆意妄為的舔舐,他猛的一個哆嗦大夢初醒,滿頭的冷汗, 手中還握著杭綢絲絛裝飾的刀把,抬頭往遠方看過去,晨曦似積壓的棉絮從保和殿的飛脊後升上來。
南面軍機章京值房裡已經有官員進出,他擺了擺頭讓腦子更清醒些,今天是萬壽節, 從午門入的文武百官, 過太和, 中和,保和三大殿之後,再入慈寧宮謁見, 必走的就是他們隆宗門。
他在門上打瞌睡,是大忌, 還好及時醒了過來, 時間尚早,還未有入宮的人員打隆宗門上經過。
也是想到什麼就來什麼,軍機章京值房再往南, 保和殿西側的後右門上走出兩人,一說上說說笑笑。
一個成年的男聲問,“你阿瑪額娘呢?怎麼就你一個人?”仔細辨認的話,是九門提督郝曄的聲音。
一個年幼的小甜嗓回答,“我額娘是個懶蟲早起不來的,我阿瑪他老人家只好先在家等她起床了。”
“你今天生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兮兮今年滿十二了吧?你跟你額娘長得越來學像了。”
遠處那兩人的影子走近,九門提督跨步走在前,身邊一個小姑娘,一身藏區的打扮,甩著滿頭的辮子,一雙小皮靴跟著郝曄的步伐一路小跑,雙手揪著他的下袍,仰臉笑,“他們都這麼說,郝伯伯,聽我額娘說,您騎射很好,有空我還要請您指教。”
九門提督大人摸摸她的發頂,疼惜得望著她點頭說好。他們一起走到隆宗門前,那個女孩兒調過臉朝門上看過來,不偏不倚的就迎上了他的視線。
一雙杏核眼,眼仁潤澤,攢著晨間的露,就這樣帶著微微的疑惑和驚訝望著他。
他認得這雙眼睛,這雙眼睛曾經陪他一起看硃紅的宮牆,還有宮牆下爬行的螞蟻,在那之後,他的世界就被蒙上了一層蒼茫的灰暗。
希珉調開視線,同門上其他侍衛一起垂首肅立,郝曄摘下腰牌遞給他們查驗,閔兮也摘下自己的,近前的一名侍衛來接,她縮回了手藏在身後,走到另外一人的跟前,把自己的腰牌提給了他。
希珉一怔,從她手裡接了過來,上面刻著她的名字:“閔兮”。果然是她,他的拇指從那兩間凹槽裡撫過,俯下身把腰牌還給她,“臣等確認無誤,請格格入內。”
她收回腰牌在腰間扎束好,跟一枚緞繡的金桂花月荷包並在一起,抬起頭目光怯怯的,“我瞧你有些眼熟,你叫什麼名字?”
郝曄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希珉忙挺直身,衝他揖手,九門提督大人的眉頭皺了起來,問道,“你臉色怎的這樣差勁?什麼時候換的值?”
他吞吐著開口,“回大人,丑時。”
“放屁!”郝曄低斥,“說實話!”
希珉垂下頭,默了片刻,蒼白的嘴唇囁嚅著道:“昨天戌時。”
郝曄霍得一下轉身,目光把周圍一眾侍衛都劈得縮起了脖子,“常恆!”他點了隆宗門上侍衛領班的名頭,掃視一眼四周,“你們這幾個人都是昨天傍晚換值後,一直站到今天早上的?”
常恆忙走上前,臊眉耷眼的,支吾著應是,郝曄一聲冷笑,“大內侍衛戌時換班後,夜間丑時下值,你們倒勤謹得很,兩頭頂著星星乾熬著?!”說著回身看了一眼希珉,“還是說只有他一人如此?!糊弄誰呢?我從乾清門出身那時候,還不知道你們幾個小子擱哪兒吃奶呢?怎麼著?見人好欺負了?”
都默著沒人敢說話,郝曄冷聲道:“堂堂大內侍衛,有本事明著動刀槍,就別在背後玩兒陰的,諸位心裡都悠著點兒,今兒是萬壽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