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江晚雪只覺得後背的汗毛一下子全立起來了,她回頭又看了梅花樹一眼,明明什麼都沒有,卻還是讓她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惡狠狠對韓君燁道,“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曇芸那個賤蹄子是不是?”
韓君燁一張包子臉上是懵懂而又木楞的神色,“父親說,孃親彈的曲子真好聽。”
這句話讓江晚雪臉色又煞白了幾分,曾幾何時,她同韓子臣也年年寒梅樹下撫琴奏簫……
她回頭望了一眼寒梅怒放的梅花樹,樹上明明什麼都沒有,但她眼底還是變得驚恐起來,嘴唇也哆嗦著,逃一般的離開了庭院。
韓君燁看著他娘離開的背影,一雙黑葡萄般的眼,幽幽的,深不可測。
懷中有什麼東西在動,撐得他的袍子一鼓一鼓的,還有嘰嘰的叫聲,韓君燁取出自己揣在胸前衣襟裡的小雞,又拿出一個小荷包往自己手心倒了些許穀粒出來。
小雞殷勤啄食穀粒,韓君燁摸著它後背的變得堅硬的絨毛,眼神深沉,“你快些長大。”
***
燕明戈在北城門送走林初,正準備去跟袁三他們匯合,不想半路上就碰上了。
“燕大哥!”袁三一行人老遠就打招呼。
重重一甩馬鞭,幾匹戰馬衝了過去,踏起一地的殘雪碎冰。
“馬副將他們怎麼說?”燕明戈在袁三他們到了跟前才問。
王虎性子莽,一聽燕明戈詢問,那一肚子火根本就憋不住,罵了一句粗話才道,“馬信堂那個老匹夫!當先鋒當得跟個縮頭烏龜似的!老子跟他說蠻子就在三十里地外了,他說老子是黃粱老酒喝多了!”
燕明戈沒有出言,目光又落到了唐九身上。
唐九身形乾瘦,五關倒是端正,就是嘴裡總叼著半截草,一身的兵痞子氣,見燕明戈看了過來,也喪氣道,“劉副將就不用說了,靠拍馬屁上位的能有什麼真本事。”
燕明戈再看袁三,袁三也只是沉默搖搖頭。
燕明戈本就冷漠的臉上像是結了一層冰,他一扯韁繩率先奔了出去,“叫上兄弟們,去王副將家中!”
斥候兵都是王副將手底下的,燕明戈先前警覺,派了石六出關查探,都能發現蠻子大舉往這邊進軍。
王副將手底下的斥候兵就是再不中用,人家到眼皮子底下來了,也該察覺!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王副將家中,撞開門,卻發現府上除了幾個老僕,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燕明戈抽出腰間的佩刀抵在了一個老僕脖子上,“說,王猛去哪兒了?”
老僕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將……將軍……昨……昨天說帶夫人回姚城孃家一趟,過幾日就……就回來……”
顯然是王猛叛變了。
“奶奶個熊滴!王猛那龜孫子這是跑了!”王虎氣得一拳砸上院子裡擺著的石缸,石缸瞬間龜裂。
縮在院子裡的老僕們驚呼一聲,兩腿直打擺子。
燕明戈面沉如水,轉身就往外走,“去將軍府!”
一行人快馬加鞭抵達將軍府,被府門前的守衛攔下,“爾等任何,竟敢擅闖將軍府!”
“百夫長燕明戈,有要事求見將軍!”
親兵看了與燕明戈隨行的幾人一眼,道,“那請燕百戶稍等,容我先去稟報將軍。”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袁三坐下的戰馬躁動踱著馬蹄,他馭馬走進燕明戈幾步,“大哥,這都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沒個人出來,該不會是把咱們晾在這兒了吧。”
燕明戈寒潭般的眸子眯了眯,紛紛落雪裡,他眸中神色冰冷異常,又像是隔著一層什麼東西,叫人窺探不得半分。
寒冬的夜色降臨得格外快,儘管天空還是白茫茫一片,可是明顯比之前暗了不少。
燕明戈翻身下馬,薄唇冷冷吐出三個字,“闖進去!”
王虎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得燕明戈這句話,就跟野獸被放出了囚籠似的,猛地從戰馬上跳了下去,他的塊頭是一般官兵的兩倍,這麼一臉兇相的衝過去,還是叫將軍府門前的府兵都膽寒了一把。
“將軍府門前,爾等竟敢放肆!”府兵站成一排,尖利的長矛對準了燕明戈幾人。
王虎興奮狂喝一聲,骨子裡都透著好戰的嗜血。
那些尖銳逼近髮長矛,直接叫他一把給折斷了,府兵們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王虎就跟拎小雞似的,輕易就拎起靠他最近的一個府兵,揚手往後一甩,那府兵重重砸在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府外的動靜驚動了將軍府內計程車兵,紅漆大門開啟,穿著銀甲手持長矛的府兵一窩蜂似的往外湧。
燕明戈看了一眼愈漸暗沉的天色,臉色嚴峻了幾分。
因為府兵增多,幾人幾乎是各在一方被陷入了包圍。
“蠻子大軍壓境,懇請將軍去城樓指揮作戰!”燕明戈大聲道。
府兵們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覷。
羌城一年裡十二個月裡有八個月都是在打仗,他們對此是見怪不怪的,可是城樓那邊沒有傳出任何示警……
“燕百戶,你可知謊報軍情,是斬立決的重罪!”馮硯的侍衛長站在一眾府兵後面,嘴角噙著冷笑望著燕明戈。
“那你可知,耽誤軍情,也是殺頭的重罪!”燕明戈冷冷一眼掃過去。
侍衛長被燕明戈這一眼鎮住,正有些猶豫,之前進去稟報馮硯的府兵跑了出來,附耳在侍衛長耳邊說了些什麼。
侍衛長再看燕明戈時,眼中就多了幾分譏笑和嘲弄,“燕百戶,你若再不走,我便上報將軍,定你一個謊報軍情的大罪! ”
燕明戈面上筋肉繃緊,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悉知,他這是怒了。
只見燕明戈一腳踹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府兵手腕上,府兵哀嚎一聲,手中的長矛也掉落下來。
燕明戈用腳一勾,再用力一踹,那長矛直接衝著侍衛長而去,長矛的柄直接沒入侍衛長胸腹,血慢慢從那件厚重的鎧甲下湧了出來,侍衛長雙目大睜,直挺挺的倒下了。
侍衛長一死,府兵們譁然,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恍然間最後一縷光亮都要被吞滅。
燕明戈看著漫天飛雪,眸中有淡淡的冰冷,悲憫,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來不及了。”
沒人懂得他說那句話是何意。
燕明戈進府,用刀抵著一個下人的脖子,讓他帶路到了馮硯會客的前廳。
遠遠的,就聽見絲竹之聲,待前廳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時,絲竹之聲戛然而止,寒氣灌入燒了地龍的屋子,大廳中央穿著露腰舞衣的胡姬被這突來的冷意凍得直哆嗦。
主位上的馮硯看到燕明戈,一雙細小的眼睛眯起來,眸底的精光帶著狡詐和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