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讀古裝劇本多少有些違和,聽著聽著居然也禁不住聽得入了迷。
“好——這裡記一下,回頭改臺詞,還是不順……”
靳振波靠在導演椅裡埋頭看劇本,聽見聲音停下,眯著眼睛抬頭掃了一圈,不滿地敲敲桌子:“那邊那個那個——到太子了,說話!”
林竹怔了下,茫然抬頭:“靳導,我——”
“我什麼我?快點兒!”
靳振波對年輕演員苛責得很,更不喜歡現在那些憑一張好看的臉就能吸粉撈金的小鮮肉,半天沒想起他叫什麼,沉了臉色不耐催促:“長得好看就能當飯吃了?能不能接上?不能接上就出去自己練臺詞,沒時間等你!”
林竹原本還想解釋,被他這句話一嚇,橫橫心抄起劇本,對著臺詞一鼓作氣唸了下來。
他念得是太子的一段臺詞。
資本的力量擺在那裡,市場轉型沒徹底完成之前,一個劇組再不情願也要塞進來一兩個流量。當初林竹把男一搶下來的時候,鍾杳的熱度還沒有現在這麼高,無奈之下,也只好妥協收了個熱度正高的小鮮肉,飾演少年階段的太子。
靳振波向來看不上這種事,聽了訊息就要去找投資方拍桌子,被副導演製作人好說歹說勸了下來,可也半點兒不給面子,押著編劇把少年太子的戲份刪得就剩下了七八場。
訊息沒捂住漏了出去,那一頭也炸了鍋,差點兒發通稿曝光引導粉絲衝上來吵架。衝著《奉君》的熱度堪堪壓了架子沒炸臺,但也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回來,說是等明天開機儀式直接到現場。
大製作的電影電視,導演只負責總控,管不著下面的協商調和。靳振波不知道人到現在還沒來齊,見著個年紀不大又清秀的坐在場邊,自然就不由分說地當頭訓斥了過去。
一屋子人都知道怎麼回事,偏偏導演正在工作狀態,沒人敢舉手打小報告。林竹邊念邊抬頭,等鍾杳拿主意:“先生是一輩子的先生,我護著先生,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劇本從改天換日太子登基,將奸相下獄待斬講起,一點一滴往回倒敘,少年太子只在回憶場景裡出現,都是和鍾杳的對手戲。
林竹在家裡陪著鍾杳對過幾次戲,對劇情臺詞都有印象。看鐘杳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也就放下了心,攥著劇本一氣呵成往下念。
“我現在人微言輕,是說不上什麼話。等我長大了,凡是對先生不好的,欺負先生的,我就把他們一個個下獄充軍,發配到煙瘴蠻荒之地去……”
林竹氣息均勻吐字清晰,情緒也拿捏得精準恰當。在場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三三兩兩轉過來,視線裡都帶了些奇異。
靳振波挑挑眉,臉色稍好,回頭跟身邊的助理說了幾句話。
……
一場圍讀會下來,已經是晚上九十點鐘。
靳振波今天意外收穫頗豐,心情不錯,吩咐著助理去找編劇,叫人把林竹找過來:“早來試鏡不就行了,還非得走歪門邪路——想不想多演幾場?學過打戲沒有?手底下知不知道輕重?”
當面不好解釋,這時候人都散了,林竹也沒了什麼顧忌,無奈一笑:“我不演戲,靳導。”
靳振波瞪圓了眼睛。
“我是鍾老師的經紀人,過來看熱鬧的。”
林竹趕在他發火之前開口解釋,順便見縫插針地廣撒網多撈魚:“您還有別的資源需要人選嗎?鍾老師最近缺好本子,可以隨時叫人聯絡我,我們廣泛收集各類劇本,郵箱私信二十四小時都線上……”
“人呢?!到現在還沒來,像什麼話!”
靳振波轉眼已經明白了怎麼回事,一股火氣竄上來,顧不上經紀人習慣成自然的熱情邀約,抬手拍桌子:“試鏡不試臺詞不練,過來唸一二三走戲?!信不信我真開了他!又不是沒有人——”
“靳導,那邊聯絡了,說天氣不好,明天開機儀式之前到。”
副導演灰頭土臉迎上來,戰戰兢兢:“真的不能換人,靳導,投資方就這麼一個要求……”
大製作經不起撤資,一旦談崩了資金出現缺口,就意味著所有人都得停工,對一部電視劇而言幾乎是致命的打擊。
靳振波滿腔怒火,還要發作,鍾杳已經走了過來。
林竹目光一亮,快步過去。鍾杳朝他一笑,抬手揉了揉經紀人的腦袋,給他換了個熱水袋塞進衣服裡:“靳導,我家經紀人不做幕前,今天就是來幫個忙的。”
靳振波蹙蹙眉,目光審視:“做幕前怎麼了?你捨不得?”
鍾杳笑笑,點了點頭:“捨不得,您還是別動換人的念頭了。”
鍾杳在圈子裡也待了不少年,比靳振波更懂得規矩。
這種已經定下來的角色最忌諱空降,如果林竹原本就準備走演藝圈這條路,搶個角色一舉成名倒也值得,可林竹打定了主意要做幕後,實在犯不上為了這麼個小角色再憑空樹敵。
鍾杳不怕自己被針對,卻也實在不想讓林竹再受委屈。
靳振波知道他在想什麼,臉色沉了沉,冷哼一聲。
鍾杳神色平常,替經紀人回了導演還沒說出口的邀約,把林竹身上的衝鋒衣拉鍊拉高,手腕的粘扣也仔細收緊:“先回酒店歇著,我跟導演說幾句話,一會兒就回去了。”
林竹有點兒不捨得,仰頭看他:“我不累……”
鍾杳朝靳導點點頭,攬著林竹一塊兒把他送出了門,摸出顆榛子夾心的巧克力餵給他:“明天一早就見了,晚上不還影片麼?眼睛都睜不開了,還不累……”
鍾杳聲音柔和,在陰影下抬起手臂,把經紀人圈進懷裡揉揉髮尾:“想我就給我打電話,我肯定接。”
已經挺晚了,鍾杳過會兒也得儘快休息,電話肯定是不能打的。
一個晚上都在人前,林竹能抱一下就夠心滿意足了。振作精神點頭,細細囑咐了鍾杳早點睡覺記得用睡袋不要熬夜打消消樂,才上了助理的車,先回了酒店。
鍾杳看著保姆車沒入夜色,轉身回了會議室。
靳振波還在悶頭生氣。
鍾杳啞然,好脾氣上去賠禮:“確實不能演,您別生氣了——您要真喜歡,我們幫忙再多貢獻個幕後配音,不能搶人家的角色,真被記恨了處處都麻煩……”
“我為誰著想?!那幾場刪不掉的戲你看了沒有?”
靳振波看著他來氣:“你從驚馬底下救太子,還有後來反目,他拿印璽照著你砸——這幾場戲自己有沒有譜?外行看不懂,你也不知道輕重?!”
鍾杳啞然。
劇組本來也不是多太平的地方——尤其古裝片,驚馬踩踏致人受傷,拖著演員硬生生闖進樹林把演員撞昏過去,對戲手上沒準砸了額頭給人家落了疤,簡直都是太容易出的意外。凡是常拍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