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早忘了大半,聞言連忙把飯盒送過去,恍惚回神:“您……吃蔥花?”
鍾杳的資料林竹能從頭背到尾,能跟著上山下鄉拍電影啃玉米的人民藝術家唯獨對調味品底線分明。花椒大料數著粒放,五香粉敬而遠之,除了必要的菜式借味,蔥薑蒜香菜都是一概寧死不碰的。
或者是在國外荼毒得久了……
看著隨身攜帶泡麵和鍋的鐘影帝,林竹有點兒心疼,決心以後一定要給鍾杳再多找點兒好吃的東西。
“不吃。”
鍾杳正往飯盒裡分面,聞言搖頭,遺憾嘆氣:“擺盤好看。”
林竹:“……”
鍾杳抬頭,正迎上他的目光,輕輕一笑,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把飯盒塞過去:“快吃,一會兒要坨了。”
三年自給自足的鍛鍊下,鍾杳的手藝已經很不錯。
酸甜的番茄湯底香氣濃郁,牛腩也是難得的真材實料,煮得勁道的麵條裹著加了芝士的濃郁湯底,在燈下泛著誘人的光。
林竹晚上明明已經吃了飯,卻還是輕而易舉被勾得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鍾杳又替他添了勺湯,切成小章魚的火腿腸跟著骨碌碌滾進碗裡,憨態可掬地晃了晃,停在碗沿。
林竹的注意力轉眼被吸引過去,柔軟的溫度從心頭一點點兒溢位來,忍不住抬頭瞄了一眼鍾杳,正迎上深黑瞳底的淡淡笑意。
林竹臉上一紅,一頭埋進了飯盒裡。
……
吃飽喝足,窗外也已經月上中天。
鍾杳進來的時候門沒關嚴,等林竹發現鎖上已經晚了。深更半夜,泡麵的香氣順著門縫鑽出去,霸道地飄了一走廊。
兩人走後又有兩場要採景切鏡頭用的群像,劇組其他人還不能收工休息。這種鏡頭沒有主角聚焦,最容易被挑刺找茬,衛戈平要求高,一定要拍出富貴豪門的氣勢來,不超過十秒的時長一直拖到深夜才徹底拍完。
整個劇組連軸轉了一天,連累帶餓昏昏沉沉。拖著器材爬上樓,被泡麵香逼得眼睛發綠,聞著味堵了林竹那間房的門。
“人有點兒多,梁老師帶頭,都在外邊蹲著呢。”
外頭宛若喪屍圍城,林竹悄悄從貓眼瞄了一眼,回頭給鍾杳報告:“說是——您要是不交泡麵,他們就不讓您回去睡覺了。”
兩人剛把最後一點湯分著喝完,鍾杳靠在沙發裡消食,聞言啞然:“怎麼辦?我就帶了兩袋……”
時間已經很晚了,鍾杳明天開拍和鄭凌陽的對手戲,狀態不能不好。林竹有點兒著急,轉身去拿衣服:“那我下去買?現在應該還有7-11開著,我——”
話音未落,鍾杳已經起身朝他走過來。
林竹被鍾杳抱了一下,又熱乎乎吃了一頓面,肚子裡有了食兒,那一點兒難受早煙消雲散了。一靠近鍾杳就又開始習慣性發燙,憑著慣性把下頭的話說完:“去繞一圈,就說是您給大家買的……”
“不用。”
鍾杳跟林竹一塊兒貼在門上,湊近了往外一瞄,拍拍他的肩:“讓他們蹲著吧,我就在這兒睡了。”
第20章
鍾杳說完就回了床邊,拆行李拿洗漱用具,顯然是真打算在這兒過夜了。
林竹睜大眼睛定在門口,半晌才堪堪回神,目光禁不住跟著漸次亮起來。屏息往外瞄了一眼,把最後一點關於經紀人社交指南的印象扔出腦海,趁鍾杳不注意,壯著膽子飛快掛上了安全鎖。
鍾杳聽見動靜,抬頭掃了一眼,眼裡帶了些笑,不動聲色挪回視線,拿著東西進了浴室。
直到洗手間響起水聲,林竹才輕手輕腳回了床上坐下。
響動聲不大,卻因為洗手間並不隔音,依然透過那一面牆清晰地傳過來。
林竹邊聽邊猜鍾杳正在裡面做什麼,實在忍不住開心,抱著枕頭在床上來回打了兩個滾。
又能住在一塊兒了。
床很舒服,又難得地吃飽喝足,心裡也放鬆下來,整個人都跟著滿足得犯懶。
林竹躺在床上,高高興興發了陣呆,困勁兒就潮水一樣一波接一波地泛起來。
就只休息一會兒。
林竹撐身看了看,確認了鍾杳一時還出不來,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地闔了眼。
……
鍾杳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林竹已經睡著了。
年輕的經紀人身形原本就不算健壯,蜷在床上也只佔了不大的地方。大概是睡著之前的心情太好,唇角還帶著心滿意足的柔軟弧度,一點兒都看不出那時候在人群裡的恍惚黯然。
鍾杳肩上搭著毛巾,在床腳站了一會兒,沒動吹風機,拿毛巾隨意擦了擦頭髮。
他一直在想那時候看到林竹的眼神。
越是習慣了那雙眼睛裡時時刻刻都盛著的明亮笑意,越是沒法忽略在那一瞬間,林竹眸子裡幾乎滿溢的安靜絕望。
鍾杳不知道林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有效——可鍾杳至少知道該怎麼讓林竹高興。
林竹太容易哄高興了。
像是夾縫裡堅韌的細竹,哪怕被風雨打得一地殘枝敗葉,只要還能見到一丁點兒陽光,就立刻精精神神地挺直腰桿舒展枝葉,青翠得能滴出水來。
經紀人今天累得不輕,鍾杳沒捨得這就叫醒他。試著從他身下往外抽了抽被子,沒能扯動,就又轉回自己床邊,找了條毯子給他輕輕披上。
手機震了震,大衛導演第12個沒被拉黑的小號正在刷屏,讓他利索點幫忙送精力瓶,還貼心地提醒他不要忘記打消消樂周賽。
鍾杳沒回復,回自己床上坐下,把手機擱在一旁,沉吟著將目光挪向窗外。
讓林竹高興很容易。
可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林竹不再難過呢?
*
第一次觸碰自己完全不擅長領域的人民老藝術家沉吟了大半宿,把消消樂反覆刷了幾遍三星,才在經紀人半夜醒來手忙腳亂的碰撞聲裡按滅螢幕,放心閉上了眼睛。
林竹抱著鍾杳的毯子,坐在地上懵了三分鐘。
絨毯大概是鍾杳常用的,雖然洗得乾乾淨淨,卻依然能聞見好聞清冷的雪松氣息。
林竹不爭氣地深吸了口氣,迫著自己緩過神,開心得幾乎想去樓下跑圈。
能不能假裝不小心把行李裝錯啊……
林竹用力揉了兩把臉,剋制著自己不要像碰了貓薄荷似的太過失態,屏息收斂動作,趴在床沿仔細聽了聽。
另一頭依然安靜,也不見光亮,鍾杳大概已經睡熟了。
林竹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去衝了個澡,回來的時候猶豫半天,沒捨得把毯子還回去,抱著在床上悄悄躺下。
屏風對面的呼吸依然穩定綿長,林竹聽了一陣,心裡也莫名跟著靜下來,闔了眼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