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鍾杳沉穩地放下劇本,直起身正要開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一頓。
林竹剛洗了頭髮,精精神神的短髮帶著晶瑩的水珠立起來,臉色被蒸得微粉,眉眼也彷彿讓水汽沁得更精緻了一點兒。
琥珀色的眼睛清透得像是一泓清泉,盈著床頭燈淡黃色的暖光,年紀看上去一下子小了好幾歲。
乖的要命。
鍾杳一瞬閃回過試鏡時的畫面。
——燈光昏暗,佈景紛亂,林竹單手撐著道具跳過去,攔著鄭藝來挑釁自己的路。
明火執仗地擋在路上,氣勢洶洶的,霸道得像是個此山是我開的小土匪。
鍾杳忍不住一笑,沒管住自己的手,在溼漉漉的腦袋上輕輕一揉:“行,把頭髮吹乾,去睡吧。”
鍾杳讓自己去睡!!
還提醒自己吹頭髮!!!
林竹覺得此生大概已經圓滿得差不多了,眉眼迅速彎起明亮弧度,心滿意足地蹦回浴室去吹頭髮。吹得最後一根頭髮絲都捻不出潮氣,才終於蹦上自己的床,隔著屏風痛痛快快地在床上打了幾個滾。
分床睡也挺好的。
至少自己因為太過激動滾來滾去的時候就不會被鍾杳看到。
林竹幸福地深吸口氣,抱著被子絮好了窩,舒舒服服埋進去。想起自己要叫鍾杳起床的重任,又摸出手機設了一連串的震動鬧鐘,終於徹底了無遺憾,心無雜念地鑽進被窩。
他今天耗費的心神太多,身體也感到疲憊。原本還打算再偷偷刷兩集鍾杳的電視劇cut的,一貼上舒適的枕頭床鋪,眼皮就越來越沉,沒多久就被倦意黏在了一塊兒。
林竹常做夢,晚上卻並不鬧人。
他的能力就像一塊強力海綿,能把任何和他有所接觸的感受都收攏進來,卻並不會外溢——那些屬於其他人的感受都會嚴嚴實實地藏在他的潛意識裡,偶爾趁著夜晚入夢,將他拉入完全陌生且隨機的碎片裡,慢慢消化融合。
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他看到的人沒有定數,做的夢也同樣無法預料。
林竹在小時候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夢,可長大之後卻覺得異常有趣。
今晚的夢是劇組的,熱熱鬧鬧的拍戲,一劇組的人愁眉苦臉聽著打麻將連輸三天的衛導發脾氣花式訓人。
怪不得今天麻將打輸了,劇組眾人還不怒反喜。
林竹在夢裡幸災樂禍,抱著被子蹭了蹭,依然睡得香甜。
隔著一扇屏風,鍾杳背完了整個劇本的臺詞,看了看屏風上一個多小時連動都沒動過的人影,終於放下劇本,拿起手機點開消消樂。
昨天一天沒來得及倒出時間,一天一次的周賽都錯過去了。
鍾杳稍稍生出些遺憾,預先打完了今天的周賽,順著鬱鬱蔥蔥的樹藤上下劃了幾次,把邀請他幫忙解鎖的通知挨個點了透過。
沒過兩秒,一條訊息忽然跳出來。
大衛:鍾!你還沒睡,是還堵在中國的馬路上嗎!
大衛是他在國外學習表演時曾經合作過的專業紀錄片導演,今年五十出頭,曾經來中國跟拍過兩年的熊貓,精通漢語,和來自中國的年輕演員成了忘年之交。
在被他無意中推薦了這一款中國小遊戲之後,大衛就常年沉迷無法自拔,是最常要鍾杳送精力果的一個。
兩人所在的時區差了七個小時,現在另一頭大概還是下午。
鍾杳沉默,半晌敲下回復:大衛,我的車技沒有那麼差,中國的人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像十一長城上那麼多。
大衛:那就好,我還一直在擔心你又一次把車開到崗亭上面去!
大衛:你說的那個經紀人,和你合作的愉快嗎?
鍾杳回頭看了看早已睡熟的人影,唇角慢慢帶起些笑意,忽然生出些莫名幼稚的炫耀念頭,低頭回復。
鍾杳:很愉快,我很幸運。他說他是我的粉絲,很可愛,很乖,能力也非常強,是個很優秀的經紀人。
隔了一陣,手機螢幕又亮起來,大衛的幾條訊息接連跳出。
大衛:天吶,他居然是你的粉絲!
大衛:你小心一點,千萬不要讓他太接近你,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然他一定會上來把你撲倒的——否則就說明你已經過氣,魅力大不如前了!
大衛:我拍的紀錄片多,我不會騙你!
第13章
……
在手滑把異國他鄉的熱心知名導演拉黑之後,鍾杳終於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
一夜安眠。
頭一天參與拍攝,兩人都很放在心上。鬧鐘一響就準時起身,簡單洗漱過收拾妥當,一起下到了一樓的拍攝區。
八點半開拍,劇組的人還沒到齊,早餐倒是已經在休息區備好了。熱騰騰的包子豆漿,燒餅油條管夠,還放了一溜的小鹹菜供人自選,看起來就叫人胃口大開。
“沒睡好嗎?”
鍾杳在國外待了三年,說不出的思念傳統中式早餐,夾了兩根油條坐下,看著林竹整顆筍蔫巴巴地往嘴裡塞包子:“補個覺也沒關係,今天的戲份不重,我應該拍得過來……”
常年跑通告的藝人,睡眠質量不好是活不下去的。
鍾杳睡得比林竹還晚些,氣色卻依然要比做夢被導演罵了一整宿的經紀人好出不少。
“睡得很好!”
林竹咻地坐直,精精神神地搖了搖頭:“還得化妝呢,交給別人我不放心,還是自己來穩妥。等開拍了我再走,出去給您找兩套合適的衣服。”
他念叨著今天的安排,一邊迅速振作,三兩口把包子吞下去:“您中午想吃什麼?我一塊兒帶回來。什麼都行,只要市裡有的……”
鍾杳:“泡麵?”
林竹:“……”
“逗你的。吃什麼你定,我沒有忌口,吃多了也不長胖。”
老天爺賞飯吃的鐘影帝及時改口,低頭把油條泡進豆漿裡,全心全意享受早餐:“我錢包在咱們屋裡,走的時候記著帶上,不夠還有卡,回頭我把密碼都給你。”
林竹抱著碗喝豆漿,臉上驀地一燙,含糊著應聲,碗裡咕嘟咕嘟冒起一串小泡泡。
鍾杳剛才說的是“咱們屋裡”……
沒能親手叫對方起床的沮喪迅速被這幾個字熨帖乾淨,林竹心口砰砰跳著,唇角止不住地翹起來,又偷偷瞄了一眼還在泡油條的鐘影帝。
想把麻將機釘在隔壁那間麻將房地上!
人生總是不能處處遂心圓滿的。年輕的經紀人咬著碗邊,腦補了一連串容易被抓住罰款的念頭,難得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低頭一口乾了剩下的豆漿。
“鍾老師,能準備開始了嗎?”
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場務風風火火趕過來:“您的化妝間放在左手第三間,衣服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都是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