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那腕子上,玉鐲錯落下,紅痕紅痕尤其明顯。
“阿姨你的手是……”
林歲穩的話還未說完,溫文慧拉住自己的袖子向下拽,她勉強扯開笑,對林歲穩說:“是我昨天不小心磕到的,沒事。”
林歲穩眉頭輕輕皺著,“可是,這個不像是磕傷。”
溫文慧站了起來,她對林歲穩說:“就是磕到的,我……我得去看看念念了,阿姨先走了。”
溫文慧的神情算得上是慌張,她這麼說著,便拉開了門,林歲穩只聽到“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他陷在床被裡,渾身痠軟,腦袋一陣一陣的疼。
對於溫文慧的話,他也未多想,只覺得應該真的是摔傷,在他心中一閃而過的猜測大概就是猜測,沒有實據的。
林歲穩的發熱持續不下,像是春季入梅之後的雨季,纏綿著陰冷著,讓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覺得渾身都是溼漉漉冷著。
吃的藥暫且停下,手術被推遲了,之前的助聽器壞了之後,也沒有一直換新的,這段時間他活得很安靜,周遭一切的聲音都成了空白。
溫崤念在醫院裡呆了兩個多星期,他都能出院了,林歲穩的病還沒好。
溫崤念撐著柺杖上樓,一隻腳站立著,用柺杖一端抵開林歲穩的房門,“小穩,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這麼說著,身體前傾,探出腦袋,視線抓住了躺在床上的林歲穩,晃晃悠悠的朝他走去。
伸直著一條腿,把柺杖拄在一邊,他艱難地坐下,伸手去推林歲穩。
林歲穩睡得昏沉,額頭上沁著汗,身體被推動,他眉頭輕輕蹙起,交簇的睫毛打顫,抖了幾下,掀開眼皮睜開眼,便看到溫崤念放大的臉。
還是在笑,似乎什麼愁鬱在他這邊都無法停留下來,他半趴在林歲穩的身上,重量沉沉壓下。
林歲穩小口喘著氣,怔愣的看著他,幾下緩慢呼吸之後,他反應過來,狂喜佔據了整張臉,張開手一把抱住溫崤念。
溫崤念叫了一聲,卻沒有動,他感覺到林歲穩臉上的溫度,很燙很燙,還有他撥出的氣息和他流下的眼淚,跌在了他的脖子上,面板似乎被灼到,溫崤念心裡一緊,悶聲道:“小穩,我回來了。”
大部分時間裡,和溫崤念在一起,林歲穩都似乎能嚐到各種味道。
眼淚是微澀泛著鹹,分別是苦到了舌尖的中藥味,還有靠近時是酸酸甜甜的橘子糖,說話時是大罐大罐的蜂蜜,看他笑看他怒看他哭,心情隨他而變,嚐盡了這些酸甜苦澀,可看到他時,最先……最先想起的還是甜味。
很甜很甜,甜到捨不得離開,捨不得鬆手,捨不得和他多說一句話,怕把說話的份額都講完了,怕他厭煩自己。
單向的喜歡就是這樣,猶豫著膽怯著,兀自害怕,獨自難過,來來回回思索著自己講過的話做過的事,是否不妥當,是否露出了心事。
可……又是希望溫崤念能夠知道,他好喜歡,好喜歡他啊。
…………
家裡頭一下子多出了兩個病患,溫崤念藉著腿傷,不去上課。
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溫文慧心裡也是擔心他的,一改之前讓他用功讀書的口風,還給溫崤念買了個遊戲機,溫崤念沒心沒肺的玩著遊戲,還到林歲穩面前去炫耀。
林歲穩還有些低燒,吃著南瓜小米粥,目光落在溫崤念身上。
溫崤念從醫院裡出來後,除了腿上的石膏證明了他受了傷,其餘的竟和平素無異,還是一樣的笑,一樣的玩,可卻會讓人覺得……他很努力,笑容是努力扯開的,沉浸在遊戲裡的模樣也是努力撐著的,這種努力也許能瞞過溫文慧,卻瞞不了林歲穩。
是類似於溫水煮青蛙一般的鈍痛,失去了等級考試的資格,又被醫生通知以後最好都不要跳舞了,溫崤念心裡是什麼感覺,悲傷難過痛苦肯定都是有的,想要發洩,想要述說。
可轉而一想,這是他自己的痛,不該胡亂的口不擇言的去把這些負面帶給別人,於是默默忍受,獨自承擔,就連林歲穩都沒告知……他其實很痛,心裡快要爛了,難受的要死。
之後唯一能被他寄託的大概就是那一本藍色的日記,從一開始的簡簡單單幾筆描述,成了大篇幅的發洩述說,成了承載著他整片晦暗的深藍色的冰冷海洋。
他把自己偷偷鎖在了其中,在裡面流淚哭泣。
玩到一半的遊戲中,遊戲人物被幾下解決,遊戲結束幾個字呈現灰色在螢幕上放大,溫崤念一聲哀嚎,置氣道:“不玩了。”
林歲穩放下粥碗,湊過去,撿起桌上的遊戲機,他問:“這什麼遊戲?”
溫崤念仰頭靠在椅子上,他看著天花板,用手掩住眼睛,悶聲道:“你自己看啊。”
林歲穩一頓,看了他一眼,見他身體微顫,胸口輕輕起伏。
林歲穩蹙眉,他放下游戲機,一寸寸靠過去,伸出手捏住溫崤唸的手腕,往外拉開。
他瞳孔收縮,怔怔的看著,溫崤念在哭,無聲無息流著眼淚,他心裡突然覺得好疼。
溫崤念仰面,明明是想要讓眼淚不要流出來的,可是溢位的淚水還是從眼眶兩側淌下,順著太陽穴暈出一條溼漉的痕跡。
林歲穩聽到溫崤唸的哽咽,他說:“我怎麼那麼沒用,玩個遊戲都一直輸,太沒用了。”
只是因為這個哭了……
沒有預兆的哭了,眼淚應該是紓解壓力最好的方法。
林歲穩深吸了一口氣,他走到溫崤念身前,把靠在椅子上的哭著的人撈起來,雙臂展開又合攏,緊緊的圈住,牢牢的抱著,嘴唇貼在溫崤念耳邊,他說:“不會的,沒事的,只是個遊戲而已,小念……”
他的安慰一如既往的生澀,這些話在溫崤念聽來完全無用,他把臉埋進林歲穩的頸側,溼潤的唇擦過面板,灼燙的鼻息噴灑而出,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輕聲說:“可人生不是遊戲。”
沒戴助聽器,聲音無法傳遞,林歲穩只感受到一片柔軟在顫抖。
拆掉石膏是在五個月後,溫崤念像是重獲新生,小心翼翼的踩在地上,艱難行走,林歲穩在他身邊亦步亦趨。
溫崤念看林歲穩這麼忐忑,簡直是比他自己還要緊張,他就笑了,走到林歲穩跟前,用手指戳他的胳膊,“放鬆些,你看我,現在還能跳呢。”
說著,就要跳起來,林歲穩嚇了一跳,上前一步抱住溫崤唸的腰,用力按著,不讓他跳起來。
溫崤念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愣了幾秒,就哈哈大笑,肩膀打顫,笑得肚子疼,站都站不起來。
他用肩膀去撞林歲穩,說:“你傻啊,我怎麼可能真的跳。”
“別嚇我。”林歲穩緩緩鬆開他,吁了一口氣。
醫生建議是不要在跳舞,可溫崤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