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著從耳邊刮過。
我將頭深埋在藏賀懷中,不敢睜眼。
他一直在這片樹林上空跳躍,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種刺|激場面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經歷,一旦經歷,保證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刺|激得叫出來;可是,我連叫都叫不出來,因為——我的耳朵裡都是藏賀有力的心跳聲,它甚至蓋過了耳邊的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藏賀抱著我落在地上,我的腳剛沾地,他一個踉蹌跌倒了。
“藏賀!”我心疼地將他半扶起來,讓他的頭靠在我懷裡。
他的臉蒼白得嚇人,上面佈滿薄薄的汗液,而嘴唇卻有些發紫,在眼窩處隱隱浮現出不祥的枯黃色。
聽到我的呼喚,他勉強睜開眼,虛弱地說:“快……跑……去找……花月月……”
“傻瓜!”我情難自禁地緊緊抱住他。
這個傻瓜,在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後,我怎麼可以丟下他自己跑掉!
“快……離開,她,很快就會追上來……”藏賀推我,想讓我離開。
真是笨蛋,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為別人著想。
我望著那些看得見的傷口,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一串滾落下來。
在這一刻,我做了一個決定。
“要走就一起走,否則我哪裡也不去!我不能丟下你!”我費勁地想要將他扶起來。
“我……我是妖精……是你最討厭的妖精……所以……你還是自己跑吧!”
聽到這句話,我的動作慢了一拍。果然,他是非人類。其實,我心中已經有了預感,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不過,雖然我很討厭鬼神之說,也認為妖精很可怕,比如一心追殺我的紫曇,但是,也有藏賀這樣捨命相助的妖精啊,有著七情六慾的妖精,到底哪裡跟人類不一樣?此時此刻,這個問題我還沒想明白,但是我知道,因為優望和藏賀,我對妖精的一些看法改變了。
想到這裡,我的動作又快起來。我將他的手架到我的肩膀上:“或許我還討厭妖精,但是……我不討厭你……”
藏賀呆了一呆,扯出一抹笑容:“是嗎?”
“我們還是快些逃命吧。”我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扶著藏賀,在他的指引下向家的方向走去。
當我們走出紫曇佈下的結界回到真實世界,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滿天的星星閃爍著美麗的光芒,照耀著大地。幸虧我平時總在打工,所以比別的女生力氣大,儘管這樣,扶著藏賀前進還是讓我滿頭大汗。
“藏賀……”我叫著他的名字。
他的情況似乎穩定了一些,卻有些昏昏欲睡。
我想起那些電視劇的劇情,每次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一定不能讓他睡著,否則會有生命危險!雖然電視劇都是瞎編的,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這個時候,我不敢冒險。
我開始沒話找話,吸引他的注意。
“藏賀,你來我家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給你送生日禮物。”藏賀強打精神說。
藏賀的回答讓我很意外:“給我的生日禮物?你們知道我的生日嗎?”
“嗯,是你姐姐拜託我家族長特別為你定製的禮物。”
“我姐姐嗎?真想不到……我還以為她只會欺負我呢。是什麼禮物呢?”
藏賀掙扎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錦袋,交到我手裡:“你滿16歲後會更加引‘妖’注意,因為正如剛才那個女人說的,花氏家族的血液對於想走捷徑的妖精來說相當於靈丹妙藥。而這個禮物,可以保你不受妖精的侵害。”
我打了一個冷戰。難道在以後的日子裡,像剛才那樣的危險還會頻頻發生?而這個是我的護身符?
我心情複雜地開啟錦袋,馬上發出驚呼:“好漂亮!”
一根項鍊在我手心中靜靜地發出乳白的光芒,吊墜是一塊月牙狀的特殊石頭,之所以特殊,是因為它有七種顏色,像彩虹一樣美麗。
“我為你戴上它吧。”藏賀接過項鍊,親手為我戴上,“在你們家時,我本來應該第一時間拿出來,但是花月月姐姐說要等你在現場給你驚喜,結果後來我就忘了。剛才我離開後想了起來,準備把項鍊給你送過去,卻剛好碰到你遇險。”
“謝謝。”我一語雙關地向他道謝。
“這條項鍊可以掩蓋你的氣息,妖精只要不近距離接觸你,是不會發現你的特殊之處的。因為這塊石頭是採集日月精華煉製而成的,所以在沒有月亮的夜晚,或者月亮被烏雲遮擋的時候會失去功效,你要特別小心,在這種時候,不要一個人在外面。”藏賀語重心長地說。
“嗯。”我將他的忠告牢牢記在心裡,畢竟這關乎我的小命。
“我們還是快些回家吧,只有在花月月的庇護下,那些垂涎你的妖精才不敢對你動手。”藏賀的眉宇間染上了一絲擔憂。
“我姐姐很了不起嗎?”我好奇地問著,很詫異姐姐還有不為我所知的一面。
“嗯,對絕大多數妖精來說,花月月的存在猶如神一般,因為她掌握著妖精們的生殺大權。”
沒想到關於姐姐降妖除魔的傳聞竟然是真的……那個好吃懶做、以欺負我為樂的姐姐竟然有如此偉大的一面,真讓我不能適應。
“啊,終於快到了。”只要轉過這條街,再走一小段距離,我們就可以到家了。
“你們也快到生命的盡頭了!”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紫曇竟然追過來了!我的心頓時跌入谷底。
“快跑!”藏賀拼盡全力推開我,自己轉身面對紫曇,“我來阻止她!”
他剛剛的疲倦與傷痛似乎一掃而光,眼睛亮得出奇,我卻更感到不安。他已經如強弩之末,此時的表現讓我想到了一個詞——迴光返照。
“不!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堅定地站在他身旁。
“你……”藏賀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也是個傻瓜。”
“傻瓜力量大!”我心中還是有些害怕,但是對藏賀的執著已經戰勝了恐懼。此刻,我要跟他並肩作戰!想到這一點,我坦然地面對紫曇。
她此刻的情況說不上好,顯然剛才藏賀的最後一擊對她也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她渾身溼漉漉的,華麗的和服多處破損,看起來猶如破爛的漁網。頭髮一縷一縷地黏在臉上,她優雅高貴的氣質蕩然無存。
“還有時間打情罵俏?看來我對你們太心慈手軟了!”說完這句話,她撲了過來,不給我們任何喘息的時間。
藏賀快速將我拉到身後,幾乎同一時間,他的手心中閃過一陣光芒,那把帥氣的弓出現在掌中。
他動作利落地拉開弓,朝紫曇射去一支冰箭。這支冰箭飛到空中,忽然變成兩支,一瞬間,兩支又變成四支,眨眼的工夫,已經成了滿天箭雨。
紫曇靈巧地躲閃著,同時大袖一揮,捲走一半箭雨,而另一半箭雨多數掉落在地上,立刻化成了水,濺起點點水珠。
“走!”在紫曇躲閃箭雨的時候,藏賀抓住我的手,奮力往我家奔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在有植物的地方,我可以任意製作結界,你們已經又踏入了陷阱,竟然還不自知。”
一陣紫風在面前刮過,快得讓我無法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紫曇一掌拍在藏賀胸前。
這一切都像放慢的黑白電影,我異常清晰地看著藏賀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然後倒下。
他倒地的巨響,喚回了我正常的情緒。
“不!藏賀!”我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我想跑到藏賀身邊,頭皮卻傳來一陣刺痛——我凌亂的長髮被紫曇揪在手中。
“乖乖被我吃掉多好,這樣,那個帥氣的小男生也不會被你害死了。人類啊,真是軟弱得像一隻螞蟻。”
當紫曇冰涼的手掌掐上我脖子的時候,我想到兒時姐姐的一句玩笑話:“妖妖啊,如果有妖精要吃掉你,你就大聲喊我的名字,不論多遠,我都會踩著祥雲來救你……”
那時候,成績優秀、運動全能、人緣好到極點的漂亮姐姐一直是我景仰的物件,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她疏遠的呢?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可是,此時此刻,在生命走到終點前,我的腦海裡交織的只有藏賀倒下去的身影和姐姐衝著我溫柔微笑的模樣。
“姐……姐……”我掙扎著從喉嚨裡發出聲音,雖然模糊卻堅定。
“叫我姐姐,我也不會放過你!”紫曇惡狠狠地說。
我用盡全身力量,發自內心地大喊了出來:“花月月——姐姐——救救我們!”
響徹雲霄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生疼,而紫曇臉上的表情由最開始的震驚轉變為恐懼,隨即又是憤怒。
她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冷冷地說:“直到現在還妄想有人來救你嗎?只要我一口下去,你的小命就沒有了,即使你姐姐知道,也做不了什麼!”
“是嗎?”冷漠的詢問聲自背後傳來,我在紫曇驟然縮緊的瞳孔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色長髮上繫著的紅絲帶在風中飄揚,潔白的和服上衣猶如天上聖潔的月亮,那鮮紅的褲裙卻像地獄中燃燒的火焰。
“姐……藏賀……”我泣不成聲,積攢許久的眼淚如雨滴般灑落。
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姐姐是我力量的源泉,我莫名地相信,沒有姐姐解決不了的難題。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依賴長久以來相依為命的姐姐。
紫曇放開手,而地上又長出藤蔓,代替她禁錮住我。
當我面對姐姐時,不免一驚,因為此刻姐姐臉上的表情是我從來沒看過的。往日的她,總是笑眯眯的,像一隻時刻懷著壞心眼的狐狸,而此刻的她,冷若冰霜,神聖不可侵犯。
她看了我一眼,臉上的煞氣更甚,這樣盛怒的模樣,我從未見過。
“竟然讓我妹妹哭泣,不可饒恕。”姐姐冷冷地說著,兩眼直直地盯著紫曇。
紫曇往後退了半步,自知氣短,又強硬地邁上前去,說:“哼,久聞花氏一族每代繼承人都擁有深不可測的除魔能力,正好切磋一下。”
“切磋?你還不夠資格。”姐姐說完這句話後,那把她經常拿來教訓我的扇子迸發出金色光芒,並且變得非常大,幾乎有姐姐一半高,扇面上的臘梅成為最美的風景。
“有沒有資格,還要較量過才知道!”紫曇先發制人,向姐姐發起進攻。
姐姐靈巧自然地揮舞著扇子,動作像舞蹈般優美,而殺傷力卻不容小覷——扇面所到之處,樹木齊腰斬斷,而地面則被砸出坑洞,扇子所帶起的狂風更是讓我幾乎睜不開眼。
我一會兒關注姐姐的攻擊,一會兒焦急地看著藏賀。
他一動也不動,不知道怎麼樣了……千萬不要死啊,求求你,千萬不要死!
突然,對戰的兩人不約而同地躍到半空中,金色的扇面與烏黑似墨的指甲碰在一起。
“砰!”一聲巨響後,紫曇“啊”的一聲跌落在離我不遠的地面上,手指處迸出好多的鮮血。
而禁錮我的藤蔓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樣,碎成屑,消失在空中。
“姐!”我向姐姐飛跑過去,見她安然無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姐,藏賀他……”
姐姐沒有理會紫曇,快步走到藏賀身邊。我幫她扶起藏賀。
“藏賀……”我顫抖著將手指放到藏賀的鼻子下,看看他還有沒有呼吸。
上蒼啊,千萬不要讓他死!
“死不了。”姐姐冷靜地拿開我的手,掏出一顆小藥丸要放進他的嘴裡,可是藏賀牙關緊閉,藥喂不進去。
“這可難辦了,如果喂不進藥,生死就難說了。”姐姐頭疼地又試了試,還是徒勞無功。
“那怎麼辦?”我心亂如麻地問。
“咬碎了,嘴對嘴喂他。”姐姐將藥丸丟給了我。
“啥?”我驚訝地看著姐姐,大腦頓時陷入宕機狀態。
姐姐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也不想想藏賀為了救誰才身負重傷,難道要我親自來喂不成?我還要治療他其他的傷處呢。”
“可是……”我羞澀地想:這可是人家的初吻!
“救人如救火,我就當沒看見,以後你可以繼續當自己還有初吻。”姐姐嘴裡毫不在意地說著,同時撕開藏賀的衣服,開始動手包紮傷口。
啊!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身體上密佈著深深的傷口,每一個傷口都在流著血。
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一聲不吭,是怕我自責嗎?
這個傻瓜……
看到這些傷口,我內心最後的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我毅然嚼碎苦苦的藥丸,然後彎下身,對上他柔軟的雙唇。
我臉上火辣辣的,而嘴唇碰觸的地方卻異常柔軟。忽然,我觀察到他的睫毛輕顫,像振翅欲飛的蝴蝶。我心中一驚,難道他醒了?但是,我仍然小心地分開他的嘴唇,喂他吃藥,幾乎化成汁的藥丸順利地送進了他嘴裡。
幸好藏賀只是半張開眼看了我一眼後,又閉上了雙眼。
而此刻姐姐的包紮工作也順利完成。
“姐姐,藏賀他怎麼樣了?”我擔心地看著幾乎被包成木乃伊的藏賀,因為過於擔心,連姐姐惡作劇地在藏賀頭上紮成兔子耳朵般的繃帶結都引發不了我的笑意。
既然姐姐還有心情惡作劇,想來藏賀的性命是無憂了。
“放心吧,藏賀的恢復能力是很強的,你看,他現在氣息已經平穩了。”
我注意觀察,發現藏賀的呼吸果然慢慢有力起來,心這才落了地。我想:藏賀一定很快就可以健健康康的吧,而我們家也會多一名新房客。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一絲期待。
“你……活著嗎?”我猶豫著走到紫曇身邊。
紫曇微微抬起頭來,露出一絲冷笑:“想殺就殺,何必惺惺作態。”
“那我就成全你。”姐姐冷酷地舉起手中已經恢復成原來大小的扇子。
“不要!”我抓住姐姐的手,脫口而出。
姐姐和紫曇都是一愣,不解地看著我。
“你想怎麼處置她?”姐姐詢問我。
“我,我不知道……”我心情複雜地說,“雖然她傷害了我,還讓藏賀受了重傷,但是……我不想要她的性命,或許,是我做不到。”
“為什麼?裝清高嗎?我才不要你們人類廉價的同情!你們人類對於妖精都是不懷好意的!只有沒被騙過的妖精才會對人類心存好感!”紫曇瘋狂地大喊。
“難道你被騙過?”姐姐不屑地說。
“是你們人類騙了我的媽媽!如果不是那個可惡的男人,我媽媽也不會生下我!而那個男人呢?口口聲聲說愛我們母子的男人,在知道了媽媽的真實身份後,竟然找法師殺了她!我,我……”紫曇眼中泛起淚花,“我最恨血脈這種噁心的東西了!因為你們人類,我失去了媽媽!我成為法力最低下的半妖!像你們這樣自認為血統高貴的除魔世家,是無法理解我的痛苦的!我恨這個世界,為什麼生來就不公平!我恨你們人類,為什麼容不下我們妖精!我恨!我更恨自己!既然明知道這些,為什麼還要恬不知恥地活下去!”
我心中有些酸楚,忍不住蹲下身與她平視:“我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但是,既然出生就缺少了幸福,那麼更應該努力去追尋;如果一絲幸福都沒嘗過,就這樣死去,豈不是更證明了世界的不公平?你努力活下去不是恬不知恥,而是還對世界有所希望。生命是一段長長的旅程,說不定在某個轉彎處,能帶給你幸福的人就會向你揮手微笑。我想,你並不是針對性地恨我,而是想變得更強,能更有能力去爭取自己所要的東西。可是,你到底想要什麼?僅僅只是變強,然後去欺負別人嗎?欺負別人,真的會讓你幸福嗎?生命唯一公平的地方,就在於它對每個人來說只有一次,我想,對於妖精也是如此。所以,你要努力活著,去尋找真正想要的東西,這樣才不會辜負你的生命。”
紫曇呆呆地看著我,而姐姐眼中卻有了笑意。
我這番話或許幼稚,卻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想,我不願意紫曇死的原因,就在於我尊重生命吧。
姐姐又恢復了笑眯眯的表情,說:“你可以原諒她,我卻不能,不論是人還是妖,做了錯事,總要得到適當的懲罰,才可以杜絕下次再犯錯。那麼,對於你的懲罰就是……”
“姐姐!”我想替紫曇求饒,卻沒想到,姐姐的懲罰竟然是這樣的……
“妖妖,你今天也要去打工嗎?”
“是啊,昨天我拿到一張招聘保潔員的報名表,所以想去試試。聽說這份工作待遇很好。”下課後,我一邊急急忙忙地收拾書本,一邊抽空跟小美聊天。
“真可惜,我沒拿到報名表。不過,我真搞不懂,你有那麼缺錢嗎?”小美不解地搖頭,“你明明可以做大小姐的啊。”
“我要自食其力,只有經濟獨立才可以早些另立門戶。”我挎上書包,擺出加油的姿勢。
“這我就更不懂了。你有那麼美麗能幹的姐姐,多麼令人羨慕,怎麼會想要自立門戶呢?”小美詫異地問。
我已經快走到門口,聽到這句話,便停下腳步,眼含熱淚,扭過身沉痛地說:“我的痛苦,你永遠不會知道。”
雖然小美滿頭霧水地望著我,我卻來不及為她解釋了,我加快腳步,向家跑去。
“啊……”我的頭髮裡傳來一個懶洋洋的哈欠聲,緊接著,這個聲音說,“今天上課作弊5次,被老師罰站3次,跟男同學打架3次……”
“紫曇……”我諂媚地說,“求求你,不要告訴我姐姐好嗎?”
頭髮中傳來微微的動靜,一個拇指大的生物順著頭髮滑下來,站在我的肩膀上,趾高氣揚地說:“那怎麼可以!我的工作就是監督你在學校的情況,這是我的工作職責所在,你不要為難我。”
這就是姐姐給予紫曇的懲罰,封印了她絕大部分的法力,使她變成“拇指姑娘”,然後受姐姐的僱傭,美其名曰是我的侍女兼寵物,私下裡卻被指派來監視我在學校的一舉一動,完全成為了她的另一雙眼睛。
無恥啊!太無恥了!我不過是偷藏了考試卷,偶爾被老師請家長,又被男同學的家長上門告狀,光憑這些就能判定我已經進入叛逆期了嗎?哼,原本在上次的事件中,我還對姐姐產生了一絲好感,但是,這下子全都歸零了,我還是決定早日自立門戶,離開女魔王的控制!
不過,讓我不解的是,為什麼心高氣傲的紫曇會接受這份工作?
雖然心裡對姐姐抱怨良多,我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害怕再被我身旁的小小監督員記上一筆。
“紫曇,我們商量一下嘛。如果你不告狀,我請你吃棉花糖。”我從兜裡掏出棉花糖遞給她——這是我發現的紫曇的弱點,她對軟軟的、甜甜的、如雲朵般的棉花糖情有獨鍾。
“嗯……”紫曇雖然擺出兩難的表情,卻接過棉花糖說,“那就把睡覺8次改成1次吧。”
我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卻聽到紫曇說:“上課睡覺次數1,持續時間8小時。”
我大怒:“你什麼意思?我一天上學才8小時,你這個‘持續時間’不是暗示我一直在睡覺嗎?”
紫曇心滿意足地吃著棉花糖:“怎麼理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我在她身上幾乎能看到姐姐的影子——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腸!
“我回來啦。”我推開門向屋子裡的人打招呼。因為姐姐最近去參加學術交流——鬼知道女巫的職業能有什麼學術上的切磋和討論,難道一群內心陰暗的人坐在一起討論扎草人的實用性和美觀性嗎?不過她不在的這兩三天卻讓我享受到久違的自由。
“你回來了。”
望向聲音所在地,我頓時被華麗的光芒照射得睜不開眼。如天使般純潔美麗的男生,靜靜地站在那裡,即使沒有做任何引人注意的舉動,但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美麗面前都自動淪為背景。
“藏賀。”我頗有壓力地向他打招呼。
藏賀受傷後就正式在我家住下了。就像姐姐所說,他的恢復能力好得出奇,不到三四天的時間,渾身上下就沒有任何傷疤了。
雖然讓我獨自和這麼帥的男生相處有些不自然,但是逐漸跟他接觸後,我才發現他的品格與外貌一樣完美無瑕:早睡早起,不抽菸喝酒,待人接物謙虛有禮,喜好整潔,唯一的樂趣就是喝茶看報紙……說起來這些愛好還真像老爺爺啊。
如果非說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
“妖妖,你還要出去嗎?”藏賀見我換上便服後走出來,關心地問。
“是啊,今天要去一個新的打工地點面試,所以晚飯就不回來吃了。”我一邊穿鞋,一邊計算著從家到打工地點的時間。
“工作的地方安全嗎?有沒有不良少年、變態叔叔、小偷、強盜、詐騙犯?”
我嘴角抽搐著抬頭看了他一眼:“藏賀,你法制報道看多了。”
“紫曇呢?”藏賀看了看四周問。
我心虛地說:“啊哈,她今天不舒服,所以就不跟我去了。”
“紫曇是月姐特別為你安排的保鏢,你有什麼行動一定要先告訴她。你也知道你的體質……”
忽然,樓上傳來“咚咚”的聲音,我頓感不妙,打斷藏賀囉唆的教導:“藏賀,請你5分鐘以後去一下我的房間。”
“咦?”藏賀滿頭霧水,“單身男子進女生的房間不太禮貌吧?”
“不要那麼死板,我允許了。”我囑咐他說,“千萬不要忘了,這關乎我的小命。”
“是什麼事?”藏賀正色問。
“現在保密,你進去就知道了。”我吐了吐舌頭。
千萬不能讓他現在就知道,我讓他進我的房間是為了解救此刻被我困在玻璃瓶中的紫曇,否則的話,不僅我單獨出門的計劃泡湯了,也會立刻承受紫曇的殺氣。
“好的。”藏賀鄭重其事地點頭,“妖妖,你不吃晚飯嗎?”
“我快來不及了。”我從冰箱裡拿出一盒牛奶當晚飯,邊喝邊走。
“妖妖。”藏賀義正詞嚴地叫住我,“女孩子邊走邊吃東西很難看!”
囉唆死了!
如果非要說藏賀有什麼缺點,那就是太古板太囉唆了!
“嗯……應該往左拐,再直走,再……”我一邊對照著傳單上的地圖,一邊找著面試的地點,可是越走越感覺不對勁,“這裡真的有人嗎?不會是誰的惡作劇吧?”
十幾分鍾前,我就走進了一片森林。雖然森林裡的道路很乾淨,不像是野生森林,可是到底誰會住在森林裡呢?該不會是原始人吧……
我腦海中出現一幅畫面——原始人請我給他梳理毛髮……我打了一個哆嗦,不敢再想。
我在心裡猶豫到底要不要再繼續前進時,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美麗的小型白色宮殿出現在我眼前。
“這,這,這真是人住的地方嗎?”我詫異地打量著眼前放射出華麗光芒的豪華建築。
從我腳下的地方一直到宮殿前,大片土地上種植著怒放的紅玫瑰,這些玫瑰叢被修剪成桃心狀,而桃心中擺著白色的大理石茶桌,茶桌上還有精美的糕點,表示剛剛還有人在那裡。
我穿過散發濃郁芬芳的玫瑰叢,走進夢幻般的宮殿裡。
我近距離觀察它時,才知道它有多奢華:每一處細節都能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所用材料無不質地優良。配套的傢俱裝飾透出濃濃的皇家尊貴氣息,我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每走一步都讚歎不已。
不過有一個細節讓我比較奇怪:為什麼這麼大的宮殿裡,竟然沒有侍從?
這裡有人嗎?招聘的地點真的是這裡嗎?
我滿頭霧水地推開一扇虛掩的門……
“啪!”
一個清脆的聲響,預告了我不幸的開始。
“啊?誰把花瓶擺在這麼容易被碰碎的地方?”我哀號著蹲下,捧起已經變成碎片的花瓶殘骸。
怎麼辦?這看起來很貴啊!
“碎成這個樣子,根本無法修補了嘛。嗚嗚,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賠錢……”在這麼豪華的宮殿裡,任何一件裝飾品都不便宜吧?要是被迫賠償,不知道賣了我值不值這個錢?
要不……我眼珠一動,看了看四周,果然空無一人。
我小心地將碎片藏在旁邊的花盆中,擺出過年時拜神的樣子,口中唸唸有詞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將你打碎,更不是故意逃避責任的,實在是我賠償不起,所以請你早生安息。如果日後我發財成了有錢人,一定會上門道歉的。花瓶之魂,安息吧。”
好了,懺悔完畢,接下來就是……逃跑!
我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但是,當我的手剛放在門柄上時,忽然響起了警報聲。
“發現入侵者!發現入侵者!”冷冰冰的電子聲響起,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憑空冒出一些持槍的黑衣大漢,他們舉著槍對準了我。
“我,我不是強盜……”我膽戰心驚地申辯。
“哦?打碎人家的花瓶還想逃跑,難道不是強盜嗎?”從繡金邊的紅地毯上走來一個氣宇軒昂的少年,身後還跟著一個忙碌的身影,不停地從手上的口袋裡掏出花瓣扔向少年的上方。
“優望?”我吃驚地叫了起來。
“哈!果然還記得本少爺!也難怪你對我念念不忘,畢竟如神一般存在的完美少年,足以寄託所有少女的幻想。”優望甩了甩金色的短髮,頓時周圍的光芒更加刺眼了。
“什麼花瓶?我,我不知道……”我略過他的廢話,直接用謊話應對。
“不知道?哼哼,那這是什麼?”優望接過黎哩遞過來的遙控器,輕輕一按,原本潔白的牆上立刻出現立體投影儀,上面播放的片段正是我剛剛“作案”的全部過程。
“哈哈,太搞笑了,你竟然安葬一個花瓶!你認為它聽得懂嗎?哈哈,真奇怪。”優望捧腹大笑。
我惱羞成怒地說:“笑什麼笑!就算是我打碎的,那又怎麼樣?一個破花瓶而已!”
“怎麼樣?”優望玩味地說著,遞給黎哩一個眼神。
狗腿的黎哩立刻站在我面前氣焰囂張地說:“你當我家少爺是收破爛的嗎?你所謂的破花瓶可是從英國空運到這裡的古董,當年購買時就花了200萬,經過這幾年的升值再升值,保守估計也得值800萬!”
800萬?我眼前一陣暈眩——我竟然打碎了800萬的東西!
別說800萬,我連800塊都沒有!
“這也不能全怪我!誰讓你們將花瓶放在門邊的,放在那裡,分明就是讓人打碎的嘛!何況……”我的聲音變小了,“我也賠不起那麼多錢。”
“這是我家,我願意怎麼擺就怎麼擺!你不請自來,還打碎了我的花瓶,難道還怪我嗎?”優望口齒伶俐地反駁我。
我啞口無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優望見此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說:“其實呢,你也不用太擔心,花瓶只是一個好看的擺設,而800萬對於我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
我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立刻討好地說:“對啊,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會跟我這樣的窮小孩計較呢!打碎您的東西很對不起,請原諒。我打碎了您的擺設,會把我自己最珍貴的玩具賠償給您的。”
我狡猾地希望以物換物,能得到赦免。
可惜優望卻沒這麼好糊弄,他聳聳肩說:“我對女孩子的玩具不感興趣。”
我“好學”地追問:“那您對什麼感興趣?”
“你。”優望繼續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立刻將手裡的傳單揉成紙團扔過去:“大色狼!別以為我會賣身求榮!”
“竟然暗算少爺?把她抓起來!”黎哩叫囂著指揮周圍的保鏢。
面對保鏢們投射來的視線,我差點兒趴到地上——壓力實在很大啊。
“等一等。”優望慢悠悠地說,“不要對女生動粗嘛,太不紳士了。”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保持著愉快的笑容說:“你不要誤會,我只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將藏賀帶到這裡來。”優望吐字清楚,我卻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藏賀?你認識藏賀?”我警惕地說,“你怎麼不自己約他?莫非你想對他不利?”
優望搓搓下巴說:“女孩子太聰明可不好。藏賀算不上你什麼人吧?只要將他帶過來,你的鉅額欠款就可以一筆勾銷……多麼划算的買賣啊,傻瓜才會拒絕吧。”
“我拒絕。”
優望危險地眯起眼:“理由?”
“如果讓我出賣朋友,我寧可當傻瓜。”我不假思索地說。
“即使讓你傾家蕩產,從此以後揹負鉅額欠款?你好好兒想一想,這筆欠款可能你一輩子都還不清!”優望誘惑我。
我搖頭,堅定地說:“如果我還不清,我會讓我的子子孫孫還,一直到還清為止。我想,如果他們知道他們的祖先在面臨這樣的選擇所給出的答案時,一定會以我為榮的。總之,我是不會答應你,讓藏賀身陷險境的。”
“哼,幼稚!”優望拂袖而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說,“既然這樣,那你就當我的貼身侍從吧,畢竟親自看守欠債人比較安心。當然,你可以繼續拒絕,不過我要提醒你,如果你的答案繼續是否定的,你將收到一張法院傳票。”
“侍從?要當多久?”我愁眉苦臉地問。
黎哩立刻掏出計算器,啪啪算了半天,尖酸地說:“哼,這對於你真是份好差事,要知道,優氏家族的任何一個職位都是需要經過重重考核的,你這無疑是走後門。”
“哼!”我小聲說,“能有多了不起,不就是個侍從嘛。”
黎哩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侍從?你知道每年報名參加優氏侍從工作的人員,有多少世界知名大學家政系畢業的高材生嗎?像你這樣的人,原本是連門都進不來的!”
“吹牛。”我不信地瞪了他一眼。
“我吹牛?”黎哩像被侮辱了一樣跳了起來,“優氏財團,光侍從的薪金就有這個數!”
他按了一個數,讓我看計算器。
我立刻像他一樣跳了起來——這麼多?對於我簡直是鉅款了!
黎哩得意揚揚地說:“這只是基本工資,如果你幹得好,每個月的薪水可不止這個數。如果按照基本工資算,你還清債務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多久。怎麼樣,我家少爺是不是對你格外開恩?”
我立刻畢恭畢敬地向優望鞠躬:“拜託您,讓我成為您的侍從吧。”
人生啊,就是這樣充滿喜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