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家裡等他下班,撒著嬌要他親自己,沒了陸含謙就不行。
但直到這一天真正到來,陸含謙才意識到,那樣的林言是已經破碎了的,再也無法修復了的林言。
而他可能屬於陸含謙,也可能屬於任何想要佔有他的人。
陸含謙顫抖著抱緊了他。
“......撓鴻......”
然而林言驀然開口,輕聲說。
陸含謙一頓:“什麼?”
他幾乎是有些意外地抬起頭,沒想到林言還會出聲。
畢竟副院說過林言現在痛都不會叫,已經徹底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再說一遍,”陸含謙不由得靠近,不住問:“什麼東西?林言你再說一遍。”
然而林言呆呆的,雙目無神地看著地面,薄薄的唇又重新閉上了。
“......再說一遍啊,好不好?”
陸含謙禁不住有些焦急地催促,他捧著林言的臉,反覆問:“你剛才說的什麼?”
林言的反應異常遲緩。很久之後,他才呆滯地又重複了一遍。
陸含謙貼在他唇邊,集中全部精力去聽。
然而當他終於聽出來林言是在說什麼之後,驀然全身都僵硬了。
林言說:“老公。”
因為剛認識的時候,林言和陸含謙之間有過非常多的摩擦。每次陸含謙都用各種花樣來折磨林言,逼著他喊老公就停下來。
但那個時候林言從來沒有叫過,一臉冷汗地痛到流淚都不肯出聲。
......我還以為你真的可以接受來著。
陸含謙呆呆想。你從來不低頭,我以為你也沒有那麼痛。
但原來,當時只是強忍著,那種被折辱的難堪與悲痛一隻留在你的記憶裡,連現在失去意識,都還記得。
從前在矜傲下不肯說出口,現在才是身體的最原始反應。
陸含謙擁抱他,他就會害怕,條件反射地叫:老公。恐懼被懲罰。
林言從來沒有他表現得那麼刀劍不侵,風霜無懼。
他只是在忍著,不肯露怯。
實際上也怕疼得很。
“......對不起,對不起。”
陸含謙將臉埋在林言的肩窩裡,顫抖著抱緊了他。
“我不知道你那麼疼,那麼難受......”
陸含謙不住啞聲說:“我真的不知道......林言。”
然而林言彷彿被按下了某個開關,陸含謙一旦觸碰他,試圖擁抱他,他便會喃喃著反覆說那兩個字。
陸含謙簡直心都要碎了,動也不敢動,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林言目光渙散,橘色的燈光映在他毫無光彩的眼睛裡,林言像在思索著什麼,緩慢而模糊地極輕喃喃。
“......不要再叫了。”
陸含謙哽咽著,感覺自己的心彷彿正在被凌遲。這原本再浪漫不過,再親暱不過的兩個字,變成了處罰陸含謙的,最殘忍的魔咒。
他不敢再讓林言看見自己,只繞到林言身後,幫他沖洗泡沫,擦乾頭髮,最後用浴巾將人裹起來。
他將林言的眼睛捂住了,不讓他看見自己,以免再受到刺激。
然而當溫熱的水從林言發頂緩緩流下去,順著他漆黑柔軟的髮絲滴落在鎖骨上,又從鎖骨上方的那兩個小窩上滿溢位來時,陸含謙的眼睛突然很熱。
他第一次意識到,倘若林言沒有遇到他,確實是會過得非常好的。
他不會這樣連洗澡都要別人的幫忙,從才辯無雙變成有交流溝通障礙,沒有自尊沒有健康地苟延殘喘著。
他不知道林言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陸家的。
此刻陸含謙只感到,倘若他沒有出現在林言生命裡,林言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或許會比現在過得好一百倍。
......可已經來不及了。
當你打斷了一隻鶴鳥的翅膀,琢瞎了它的眼睛,此時再“善心大發”地給它自由,不過是讓它去死而已。
陸含謙把林言帶出去,然後給他吹乾頭髮。
林言白皙細膩的面板在沐浴後微微有些發紅,溫熱的流水使得他血液迴圈變快了許多,身體摸上去柔軟而溫熱,猶如一塊漂亮的軟白玉。
陸含謙站在林言身後,手指插//進林言的髮絲裡,一點一點給他吹乾。
他不敢用太大力,因為林言不會說話,弄疼了也無法告訴他。
便只非常小心地觀察著林言的神色,判斷自己力度有沒有過大。
當一切工序都完成之後,林言脖頸和面板上又散發著淡淡的沐浴後的清香。
在精神病院沾染過得陰鬱骯髒,彷彿也隨著流水被全部沖洗掉了。
陸含謙給林言套上淺藍色的格子睡衣,以一種哄小孩的語氣一般說:“好啦,洗白白了,睡吧。”
他掀開被子,帶著林言躺進去。
等林言閉上眼,似乎確實有點那麼快睡著了意思時,陸含謙才躡手躡腳爬下床,把自己的澡也給洗了,這才重新回到被窩裡。
他們一直安穩的睡到後半夜。
大概快到凌晨三點的時候,陸含謙感覺有點不對。
林言不知怎麼睡醒了,一直在被子裡翻來翻去。
他不知道在精神病院那些人是怎麼管理林言的作息的,但這個點醒了之後,林言似乎很難受,有點焦慮,想睡又睡不著。
陸含謙不知道怎麼安撫他,硬著頭皮哼了半個小時搖籃曲,結果反倒把林言吵精神了。
“別動,別動......”
陸含謙夠到床頭,把檯燈擰開,看著林言:“要喝水麼?”
林言不吭聲,陸含謙眼睛紅紅的,打了個哈欠。
“......好吧,我們來看影片。”
陸含謙滑亮手機,調了個《財經線上》出來看,裡頭的主持人道:“這個星期股市情況普遍不理想,多支股票持續走低,一度跌破最低點......”
陸含謙勉強支撐著眼皮,陪林言聽著,然而這《財經線上》顯然不在林言的興趣範圍以內,他只看了不到半分鐘,就又開始有點焦躁地掙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