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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除了醫院,公司裡每天也一大堆事物需要陸含謙處理。
趙宇不是軟柿子,被他這麼白白打了一頓,沒有安分的道理。
陸含謙迫不得已兩頭跑,卻不想林言連昏迷都在跟他作對——
他剛前腳離開,林言沒過多久就醒了過來。
等到下班,陸含謙終於開完所有的會議,一份份檔案簽好了字,再回醫院時就已經晚上了。
繁華熱鬧的城市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華燈初上,住院部門口賣包子煎餃的攤販也出了生意。
竹屜籠一掀開,白騰騰的全是人間煙火氣。
陸含謙穿著件黑呢子大衣,把車停在醫院的專屬車位裡,拔鑰匙下車。
他給林言帶了罐四季玉米粥,一聽醫院打來電話,說林言醒了,陸含謙自己都沒發覺心情瞬間放鬆了許多。
上電梯前,陸含謙陸總,對著車邊上的反光鏡重新整理了下他價值五位數的藏青色圍巾。
又頷首撥了撥頭髮,跟小姑娘見心上人似得,確定沒問題了,這才舒出口氣:
“英俊。”
認識林言以前,陸總其實是沒這麼注意個人形象的。
他的西裝領帶大多都是直接交由設計師們量身定製,做好了,直接搭著穿。比較偏嚴肅商務風。
但是認識林言之後,看看人林律師休閒時都穿的些什麼——
墨綠的高領粗針織毛衣、駝色圍巾、米白長風衣、一直包裹到小腿的馬丁靴……
以及creed拿破崙的男士香水。
靠近時,在他脖頸處聞起來就像是夏季清晨,松針林裡的空氣——
令人禁不住地想起晨鐘暮鼓,古廟與蒼樹。
陸總自行慚愧了。
這才花大價錢,特地從巴黎請來個服裝師,勒令人家好好把他往衣冠禽I獸方向打造。
陸含謙提著粥一路上了樓。
但快到病房門口時,他卻不由微微停住了,握住門把的手又輕輕放開。
外頭的天已經暗了下來,斜陽的餘暉全部散去,病房裡亮著兩支白光燈,在透明的窗玻璃上倒映出模糊的人影。
他心中不知怎麼,突然生出種莫名的好奇心思,想看看自己不在時,林言會是什麼樣子。
林言住的是普通病房,除了林言,房間裡還有一個摔到了腰的老太太。
但他的床位恰巧正靠近門,陸含謙輕輕撥開窗簾,就能很清楚地看見林言垂著頭的側臉。
病床的支架被調高了一些,林言身後墊著個枕頭,半倚半靠坐了起來,手裡擺弄著支鋼筆,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額頭上纏了圈白色紗布,臉上一些細碎的小傷口塗過藥水,已經結痂了。
病號服全是均碼,林言又瘦的驚人,藍白條紋的襯衫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陸含謙覺得,他隨便掙動一下,那病號服搞不好就會掉下來。
從自己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林言烏青烏青的眼睫,小扇子似得在眼底打下一圈陰影。
撓的陸含謙心底有些癢癢。
而那一路蜿蜒而下,在林言鎖骨的小窩蜷了蜷的白色耳機線,則勾的陸含謙恨不能現在就走過去,從林言頭頂上方往下瞧,看看那又寬又大的病號服裡頭的風景是什麼樣的。
隔壁床的老太太手機出了點問題,十分窘迫與不安地走了過來,問林言能不能替她看一看。
陸含謙站在窗子外,看林言接過老太太手機,認真看了一會兒,又聽她絮絮叨叨花很久才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這都是些很簡單卻瑣碎的事情,但白熾燈燈光下,林言的神情始終平靜而耐心,沒有絲毫不耐煩的表現。
第一次見面時,陸含謙曾聽他說,你好,我是林顧言,木秀於林的林,溫柔寡言的言。
他那時想,木秀於林尚且貼切,至於溫柔寡言......
彷彿和林言清冷孤傲的脾性沾不上關係。
直到今日,陸含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或許骨子裡,林言真的是一個再溫柔不過的人。
陸含謙怔怔想著,在門口呆了片刻,半晌才回過神來。
老太太剛弄好手機,見陸含謙進來,臉上的皺紋全笑的舒展開來,很高興地同他笑著打了聲招呼,對林言道:“小同志,你朋友來啦。”
然而林言在抬起眼,看到陸含謙的那一瞬間,臉上剛剛還帶著的淡淡笑意,就迅速如冰雪融化般散去了。
他不冷不熱地看了陸含謙一眼,什麼都沒說,兀自又低下頭去看手機。
陸含謙臉上一僵,心裡有些發毛。
你他I孃的,可真是給老I子特別對待啊。
為了你,我他|媽把趙宇打的半死,現在還被那傻|逼一家騷擾呢,你倒好,不止是小姑娘,上到八個月下到八十歲——
你林言都他媽能談笑風生,唯獨對老子沒好臉色?
陸含謙深深吸了口氣,壓著情緒走過去。
“吃飯沒?”
陸含謙把保溫桶擱在櫃子上,儘量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給你帶了四季玉米粥,嘗不嚐點兒?”
他取出小隔層,一勺勺盛滿了,又小心翼翼吹了吹,送到林言面前:“放了一會兒的,應該不燙,你試試。”
林言手裡握著手機,卻只淡淡看了一眼,不冷不熱道:“我吃過了。”
陸含謙笑:“吃過了?你在哪兒吃的啊,除了我,還有誰給你送飯?”
林言說,“我有朋友在醫院,她給我帶的。”
“那個小護士?”
陸含謙一下子就猜了出來。
他把餐盒放到桌子上,看似漫不經心道:“你這個朋友和你關係很好啊,你進醫院都是她給你籤的字。”
“......”
林言簡直太瞭解陸含謙了,幾乎他微微挑挑眉,林言就能猜到他心裡在琢磨些什麼。
“你想說什麼?”
“不想說什麼。”
陸含謙抽出支菸,沒有點燃,只夾在指尖轉來轉去。
半晌,他淡淡道,“林言,你是不是也太招桃花了點?”
“我們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