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可以坦誠自己的心意,他擁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在下課吵鬧的課堂,在放學後日暮的校道,在每一次他凝望她的眼眸。
愛意湧至唇瓣,又被他理智地壓回。
唯一一次失態,是偶然間聽說她喜歡上了她的竹馬哥哥,無力過,難受過,醉酒過,最後他選擇了默默守候。
他原以為有朝一日她回頭,一眼能看見他從未遠走的身影。
可他錯估了歲月的無情,流年無聲得撕心裂肺,稍有遲疑,他守在心口的女孩便幻化成蝶翩然飛走。
那句話,他沒有說錯,他愛阮軟的真心分毫未改,他們之間只是錯過了。
*
阮軟一開始只是為了避免與江璟對視,沒想到最後竟迷迷糊糊真睡了過去。
到達鄰市,天色已暗了下來,雲層間隱約蘊藏著場暴風雨。
好在她行李少,提著行李箱進了酒店,手指在太陽穴揉捏著,睡了一路,她腦袋還暈沉著,忽而手上一輕,江璟接過她的行李箱,黑沉沉的眼眸壓著情緒:“同桌,待會兒和我下一局棋吧?”
她躲了江璟一路,此時見他心情鬱郁,難免心生愧疚,一時言辭閃爍。
江璟呼吸彷彿堵在咽喉,他幾經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就下一局,不耽誤你休息。”
他姿態放得極低,阮軟再無拒絕的理由。
自阮軟學下棋以來,兩人不知對局多少次,本該和氣融洽的一場廝殺,未多時卻已殺氣畢露。
棋盤上,屬於阮軟的五顆棋子被白棋團團困住,黑子局勢緊張。
她咬唇思量半晌,捏起枚黑棋,於白棋斷點處落下打吃,手尚未徹底收回,江璟便注意到己方的薄弱處,迅速拿白棋粘上。
一人打吃,一人粘上,交合數回,戰況難分。
忽然,阮軟目光一定,兩枚白棋之間空出一格,她瞅準機會,迅速拿黑棋填上,形成雙打吃局面。
兩處告急,江璟只能選擇一口長氣,逃出兩子。
阮軟指尖黑棋落下,提走打吃時圍住的一枚白子,成功將被困住的五枚黑棋救出。
不過幾次交鋒,棋盤上局勢顛倒,江璟指腹緩緩摩挲著白棋,實在忍不住,彎了彎眼眸。
與小家碧玉的面容不符,阮軟的棋風大膽又勇猛,她喜歡利用棄子,結合撲、打、枷等手段,一步步緊氣,直到對方氣少而亡。
江璟對她的喜好再熟悉不過,往常幾次刻意輸她,都是死在滾打包收上。
他這局棋下得極慢,像是要藉由這段時間細細回味與她的過往,他奢求不多,只想離她這樣近的時光再留久一點。
阮軟猜到江璟已經瞧出她在避嫌,想必安安也和他交代過自己說了些什麼,兩人此時心裡都明白對方已知曉,每步棋都走得異常不是滋味。
“到這裡好了。”江璟下完手上那枚白棋,出聲止住了阮軟的動作。
他站起身,悠長地嘆了口氣,眼角挑了起來:“沒辦法,我同桌就是厲害,和你下這會兒功夫,我都出一身汗了,得留點餘力明天發揮。”
江璟定定看了阮軟幾秒,忽然伸手,在她發頂溫柔地揉了揉:“明天加油,我走了。”
這樣的舉止擱在如今談得上逾越了,江璟難得衝動一回,他又朝她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棋盤上,黑子白子相傍分佈,白困黑,黑困白。
他落完最後一子,雙方外氣相等。
是局雙活。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
第30章 喝醉
阮軟目光落在黑白相間的棋局上,突然懂了為什麼江璟執意要同她下一盤棋的目的。
正如她知曉了他未曾出口的感情,他也曉得了她的避嫌意味著什麼。
早在他說出“有個喜歡的人,可惜錯過了”那句話時,他便沒想過和她有以後。
或許,對於他們而言,這樣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不用擔心失去他這個朋友,他也放自己一條生路,去守候正確的人。
就如這盤棋,走到最後,結局是雙活,沒有輸贏,沒有你死我亡。
整理好心情,次日,比賽正式開始。
阮軟參與的大小賽事不少,真到了比賽的時候,心態反倒愈加放鬆,周圍工作人員還在除錯直播裝置,聲音騷動,她卻絲毫不受影響,守在棋盤邊,安安靜靜等著開賽。
她表現得這般輕鬆,而聲色會所裡,卻是截然相反的一番光景。
蔣池州此人,熱愛一切刺激性的活動,平常玩的也大多是高空彈跳、攀巖之類的專案,對始終守在桌前廝殺的棋牌活動一向沒有多大興趣。
此時此刻,私人休息室裡,他倒了杯洋酒,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扶手上敲打著,目光一瞬不眨地盯著對面大螢幕。
螢幕上直播頁面終於緩衝完畢,跳出比賽館內的現場畫面。
場館裡許是開了暖氣,鏡頭裡小姑娘只穿了身黑色水手服,柔長黑髮披散,一身學生氣,靜謐中又添幾分甜美。
比賽開播不久,鏡頭已經切了不少時長到阮軟身上,堂而皇之地昭示著攝影師對她的偏愛。
蔣池州手臂支著臉,眸光幽沉,辨不清翻湧的情緒。
未動情前,他一顆心如同冰凍,春風撩過也能不起波瀾。為了及時防止自己失控,隔著好幾禮拜不搭理小姑娘的事蹟也不是沒有。
從未想象過,會有這麼一天。
彷彿思念的開關隨著心動一併開啟,才一日不見,他再見到小姑娘,思念便來勢洶洶,攥緊了他心尖。
隔著一大段距離,隔著螢幕,饒是伸手,也無法真真切切觸及到她的溫度。
蔣池州長睫蓋住眼,把玩著手機的指骨一頓,壓下了給她發訊息的衝動。
他看不懂圍棋,耳邊只聽得解說員嘰裡哇啦的評論,視線落在左下角小框,生怕錯過阮軟的每一幀鏡頭。
他不是沒見過她沉迷圍棋的模樣,無論觀看賽事影片,還是瀏覽技術貼,她總是垂著眼睫,表情嫻靜,看起來乖巧招人喜愛。
原來她下棋的時候也是這樣,全心全意,沉迷在她的世界裡。
誰說只有認真的男人最性感。
她這樣不說不笑,凝神思考的模樣,亦叫他肌肉都繃緊。
耳邊解說員嘆了口氣,忽然把話題轉到她身上,點評道:“阮軟如今的形勢不太好,被對手壓制得有些狠了。”
蔣池州斂眉,下意識去看小姑娘的反應。
恰好鏡頭切換到阮軟,表情特寫中,她不慌不忙,食指關節抵在下唇,一副默默思考的模樣,睫毛偶爾一眨,臉上未顯露一絲一毫的緊張。
她面容沉穩,端的是遊刃有餘,似乎棋局上的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簡直與前一日在他懷中,被他吻得眼尾潮溼的模樣,判若兩人。
強